若是遗忘                           

文/黄月亮

木棉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凋谢，轻柔的棉絮也已在尘世中消隐，残留的无一例外染上了灰泽。城市的喧嚣早已抹平我对这颗星球的太多奢望。

怎样，都不差，也不太好。

周日坐上公交车的我一如既往地沉默着，耳机一边在肩头悬挂着，神情平淡，抬起头，车厢中空空荡荡，只有零星的几人，极安静，只能穿透音乐捕捉到一丝车轮在柏油路上压过的声响。两名少年头靠在一起，倾听着音乐，耳机线在肩膀处分开，伸向不同的方向。他们很惬意，微闭着双眼，睫毛微微颤着。其中一个男生转头对同伴说了什么，两人笑得很轻，却璀璨如同暗夜里的星辰。

我别过头去，身边的座椅空着，眯起眼睛，勾勒着一个女生的轮廓。眨眼之间，便消逝的无影无踪。我们在公车上一起狂妄地挥洒青春，眼睛一弯便似有流光溢出。遥远处的天桥微微弓起，看着像一弯地平线。

而如今，我能看到的，只有瞳孔中的筛网透出铺天盖地的浅灰。

若真是花红柳绿生机盎然，那才真是见了鬼。

下车后天已经暗了，深黄浅黄的光束在不知什么材料的无边无际的地上形成角度，旋转，扩大，是可以恍惚间看得到的。我缓慢地摩擦着水泥地，百无聊赖地望天，一片空虚。路边的野竹伸长了枝干，竹叶几乎可以扫到我的脸。凉风吹过的时候，鼻翼中意外地嗅到了几缕土壤的气息，揉在混杂的空气中。没有意识地就勾起了嘴角，呐，这个世界还是拥有暖色调的啊。

家门口的铁门上面沾满了红褐色的锈，双手抓在上面时看到的依旧是昨天的天空，很旧很旧了。松开手离开，细小的斑点贴在手心，搓揉下簌簌掉落。老人们坐在各家的门前摇着大大的竹扇。

这是我所熟悉的平凡的地方。准备上楼梯的时候，毫不意外的甚至说是预知般地等待着猫叫，细小的声线折在墙角。小心地倒退着，向左看去，一只很小很小的黄白花纹的猫蹲在那里，抬头怯怯地看着我。

刹那间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它，双手握拳。

“啊，好可爱啊！！！”几乎是脱口而出。就这样和它对视了好久，继而它也不再理我，身边飞过一只苍蝇便让它全身心地注意那比它还小的昆虫上，苍蝇飞到墙壁上，小猫小爪子一掏，头微扭，细长的胡须一颤一颤，竟不把我放在眼中，被忽视的我突然心情变得很好，提着书包带就冲上了楼。

周围的死物也如同被魔法师赐予了生命，不再单调。

尘埃，也是在自由缓行的灰色颗粒。

世界像是一个巨大的试管，加入酸碱盐，震荡，产生花花绿绿的或丑陋或圣洁的沉淀，一直是这样的。

不用验证是否可以反应。条件更是随便添加。

——

“我们总以为自己年轻不可限量，拿"喜欢"做挡箭牌任意妄为。却不知道"青春"分明是个过去进时。

　　不断进行，不断过去。信誓旦旦的喜欢被轻松遗忘在脑后。青春所剩无己，谁乐意两手空空。

　　我们全都两手空空。”

——

这或许是厌世的想法，可也是一份证明书，就是这样，所剩无几。我们的狂妄早就像荧光粉一样了，将之前吸收的光在随后缓慢释放，并且终有释放完的一天。

然后，才是空白。编织着“没有从前”。

想要后悔，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奇迹，我只是决然走过不留下半点眷恋。

不能后悔，因为有更加重要的使命，要生存。只能淡然，漠然。

哪怕是敲在天空上的星星又如何。太过飘渺，还不如背一背秦皇汉武，至少，还有分拿。

亲爱的，我在书卷中渐渐忘记了啊，天空上高高低低飞着的风筝，草地上缓缓爬着的白蜗牛，玻璃窗上雨滴划过时的印记，教室里粉笔灰在黑板前荡漾……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这个世界有满满的爱。

也许从万丈高空往下看，地球只是茫茫宇宙中的一个不起眼的球体。或许有朵朵星云为它装饰，有水金火木土天海星的陪伴。可是，在我的眼前，它却是我的全部。只是我的全部。偶尔在心中默默为冥王星的命运感叹，然后叹一口气，嗳，扯远了啊，生活啊生活，好好读书才是真理。

我遗忘了什么让我将来意识到时定会追悔莫及的东西？为什么，当我醒来的时候，想起的总是太过真实而无奈的日子。

骗局。

我推开纱窗，静静倚在墙上，凉意袭来，抬高眼睑。

有雨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