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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疗之争(住院手记之二)

(2020-10-26 11:11:49)
标签:

健康

市井生活

文化

散文

食疗之争(住院手记之二)

  

        病房里的人都是糖友,哪能吃、哪不能吃、吃多吃少、咋个吃法,是都感兴趣的话题。

       天刚亮,护士查血糖,五号床的血糖飙过了20。五号是个老太婆,菜农。她说:“咦——昨晚我只吃了一碗面,咋会忒高呢?”挨着门的“高危”闷头笑,笑得呛了喉咙,猛一阵咳嗽。吐了一口痰,手抹过嘴巴:“我说大姐哪,你肯定是个新手,糖尿病人咋能吃面条呢……”话沒说完,话头被四床抢过去了:“咋不能吃呢?看你吃的是手擀面还是碱面。碱面不好吸收,升糖慢。”“高危”想插话,四床左手一挡,勾身问老太婆:“喝面汤了吗?”老太婆说喝了。四床双手一拍:“面汤是不能喝的,那家伙比糖水还坏。”老太婆歪着脑壳,虔诚地听,眼睛乱眨一气,还是不得要领。她疑惑,问四床,四床吱吱唔唔,说不出究竟。他抓了一把后脑勺,头一扬:“反正不能喝。”说罢,打着背手出去了。

       “高危”被他截了话头,很不爽,在鼻腔里“嗯”了一声:“啥求了不起,不就是个集体厂的小厂长吗?”

        虽是萍水相逢,“高危”和四号总尿不到一壶,像两只斗公鸡。这也难怪“高危”厌烦他,只要是有人开口说话,四号就把语语权抢过去,天上地下地滔滔不绝。所以,“高危”说四号是格求外、老能豆。

       四床过去是个小厂长。听“高危”说,他一进来就吹自己过去如何艰苦创业,还跟副市长照过相。“高危”烦他,两人一开口就怼,“高危”怼不赢,总是输家,也不拿正眼看他。说厂子那一百年就垮了,还在充能。

       三床是个中年女人,精瘦,矮小,有人背地里叫她“老鼠”。她全身几无脂肪,手,鸡爪一般,脖子上的皮,污黄,比鸡脖子的皮囊还松松垮垮的。“老鼠”好较真,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不管谁说啥,她都能接上话茬子。她49岁,病历上写成了42岁。她执意要改。护士说,不碍事。她眼睛一翻:“不行!不行!咋不碍事呢?年龄大小,体重多少,药量都不一样的。好不好要出人命的。”护士不敢马虎,连忙说“是、是、是”。护士立马改,手,用力一划,9字的尾巴拉了老长,还把纸单子划了个大窟窿。

       老太婆问“老鼠”,你恁瘦,咋会得糖尿病呢?“老鼠”嘟噜了一声,“还有一生下来就是糖尿病的。”“不过我的饮食控制的好。”沒有人问她,她自己给自己作揖。

       老太婆刨根问底,问她都吃些啥东西。“老鼠”说,早上吃一个鸡蛋,半两绿豆,两个红枣,再加八个枸杞子熬粥。中午嘛,吃青菜,一两米饭蒸熟后再干炒……老太婆像听稀奇,觉得这饭食像是煎中药,连枸杞子都按个数来,未必多一个就吃死了?于是,老太婆又问:“多放两个枸杞子碍事不?”“老鼠”晓得老太婆不相信她的食疗经,不理她。老太婆不识相,似乎要赶尽杀绝:“晚饭呢?”“老鼠”好像是风轻云淡,其实是不屑一顾地:“一根黄瓜,半个水果。”

       老太婆“啧啧”几声,目光里满是惊羡:“那你们家肯定存了不少钱。”

      “老鼠”懒得理会老太婆,自告奋勇地做起了大家的教师爷,什么吃干不吃稀,吃绿不吃白,吃硬不吃软……说了一大堆金科玉律。说到怎样吃馒头,“老鼠”不断咂巴着嘴巴,示意要慢慢地咀嚼,不要急于吞下去,要把糖份留在口腔里。

       “高危”浅笑;“还不是要吞进去。”

       “老鼠”说得正带劲,她老公来送餐,老太婆恭维“老鼠”,说你老婆懂的真多,是个万事通。老公给老婆舀汤,别过头说,懂个鬼,都是百度说的。

       老太婆不晓得百度,愣了一会,又问“老鼠”:“百度是哪个医院的医生?”

       众人哄笑,只有书生不笑。他斜过眼睛,瞅了老太婆一眼,眼神里一半怜爱,一半同情。

      “高危”说,啥都不能吃,活着有啥意思呢?“老鼠”反诘:“瞎吃一气,吃死了又有啥意思呢……”老公把话截住了:“吃你的饭!操多了心,小心屙不出屎来。”

       六号床是个养鱼的老板,因为双腿乏力,又来住院了。他是外地人,口音重,烟瘾大,不怎么跟人搭腔,说到吃东西就来劲了。他怕别人听不清他说的话,一把扯掉口罩:“我要是听医生的话,干脆就不活了”,他把被子一揭,起身溜下床,“我有肾结石,医生说,青菜不能吃,有草酸钙,淀粉类不能吃”,他把肚子一拍,“又得了个牛鸡巴日的糖尿病,又是这不能吃、那不能吃。都不吃,未必就不活了?”

       “高危”找到了知音,连忙附和:“不吃不喝,就怕阎王冷不丁捉去了。不吃,死了都是个饿死鬼。”

        老板忙应和,头像舂米一样:“对!对!对!我老家也这样说,不吃不喝,就怕阎王一冷撮。”鱼老板做了个撮米的动作。撮,就是收走了的意思。

      “老鼠”说,你老婆不管你?鱼老板说,我堂客孬得很,管的严,我偷着吃。他越说越得意,竟然用手比划起来了:“有一次趁她不注意,我一筷子夹了两块粉蒸肉,刚送到嘴里,母老虎回来了,吞吧,烫死人,吐出来吧,怕挨克。”说完,还噘着嘴巴左右挪,模拟当时的场景。

       “高危”穷追猛打,想知道结果:“那后来呢?”

       “还有么好办法呢?只好假装肚子痛,扭头往茅屎里跑。”茅屎,厕所的俗称。

        大家都笑了,细声的,粗声的合在一起,像音箱里的混响。连书生也笑了。他摘下眼镜,用纸巾擦眼睛。

      “老鼠”说,花生也不能吃……话未说完,鱼老板用右手拍大腿:“哎呀,我堂客也这样说,说什么十八颗花生相当于一勺油。我就喜欢吃花生,堂客死活不让吃”,鱼老板又拍大腿,“我这胯子冇得劲,就是差油水。”

      “老鼠”也激动了,想起身过来迎架,刚起身就一个趔趄,险些摔到在地。鱼老板见状,奚落“老鼠”:“你看,你看,油吃少了吧,胯子都软了。”胯子是鱼老板家方言,腿子的意思,“老鼠”听不懂,以为是荤话,正色问他么回事。鱼老板双手拍双腿:“就是腿子耶,冇得邪意思。”

      “老鼠”似乎不高兴,不再说话,撩了一把刘海,扯了上襟,上洗手间了。鱼老板趁机问“老鼠”老公,你老婆干啥的。

      “当老师的”,老公边说边摆头,“她从来都没错过。当老师的都这德性。”老公用小指头掏耳朵,头歪着,嘴巴一咧一咧的:“其实,我老婆挺好的,就是嘴碎。”

       这时,老科主任王来到病房。我们都认识他,他原来是内分泌科的当家人,还是当地糖尿病协会的掌门人,而且还是一个资深糖尿病患者,退休后又返聘坐诊。他人很和蔼,沒架子。他说,今天有空来病房转一转。

       他泛泛地说糖友的生活起居、饮食的注意事项。说完后正准备离去,“高危”说:“王主任,你说不要多吃面条,尽量不吃油炸的东西,不要喝面汤,我前天看见你吃一大碗面条,还有两根油条,一碗黄酒”,“高危”摇了摇上身,上身连摇带耸的,“你能吃,我们咋就不能吃呢?”“高危”说完,忍不住笑了。

       大家都晓得杨主任随和,便一起哄笑。王主任也不觉得被患者怼了就尴尬。他把双臂抱在胸前,慢条斯理地:“是这样子的啊。作为医生,职业精神需要我跟你们说清楚防治常识,至于我个人吃什么……”他尴尬地笑了,“我也有管不住嘴的时候。”说罢,笑嘻嘻地走了。

       鱼老板来劲了,还捋起了袖子:“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无非是多吃几颗药,有个么了不起的。搞严重了,再来住院。”

      “高危”叹了一口气:“兄弟,不要学我蛮干哟,我这肾都坏死了,两天挤不出一滴尿”,他双手在腿上搓揉了两把,“自已死了就算了,一病一死,拖累老婆娃子哦。”

       沒人接话,病房突然安静下来了。约莫两分钟,“老鼠”又重复了一句百度里的话:“管住嘴,迈开腿……”

       鱼老板嘴长,接着说,以后只有吃生黄瓜啰。“老鼠”知道鱼老板在戏怼她,她手指朝鱼老板一横:“像你这种人啊,就欠老婆揍。”

       鱼老板给“老鼠”行了个拱手礼,又转了半个圈:“还是我家的鱼好吃,都是野生的。欢迎大家都去啊。”

       “去!去!都去!”“高危”语气坚定,一会,又蔫了,“我怕是去不成了哦。”一句话把气氛搞凝重了,谁都不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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