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前的秋天，震撼南中国的“湘西集资案”崩盘了，成千上万的集资民众的财富梦想，在萧瑟的秋风中碎了一地，曾成杰也因此丢了卿卿性命。舆论还在为曾成杰该不该判为死刑、被执行死刑前法院该不该通知家属争的面红耳赤的时候，大西北以全民免费教育、免费医疗亮煞公众眼球的神木县，以围堵县政府的方式，“挽留”县委书记雷正西的文字、视频则蹿红网络。南北两地的集资风波，以相似的无序情形发轫于世，以同样的崩盘结局收官，但是，从两地在闹哄哄的金钱流转的背后，不难看出权力的诡异和罪恶。

曾成杰的死不瞑目，也许并不缘于吃枪子之前，亲属的一无所知，也并非仅仅是资产被恶意缩水之后，既被人当枪使，还替人背了黑锅，这也许是他的灵魂无法安寝的缘由。在舆论质疑曾成杰之罪是否当死时，最高法院机关刊物《人民法院报》连发三条微博，阐述判决其死刑的缘由：曾成杰是集资咋骗案中罪行最为严重的主犯、集资数额特别巨大、曾引发集资户自焚事件。既然三罪加身，你曾成杰死也活该了。

本文无意纠结曾成杰该不该领罪，神木的围堵事件是否违法，权力恰如其时的现身和恰到好处的隐退，才是关注所在。不难看出，颇有心计的权力在两地的民间借贷中，可进可退的花招可谓玩得炉火纯青。曾成杰作为土地变现的马前卒，只是湘西50家集资企业老板中的一员，既非湘西最早的集资者，也非集资金额最多者。政府、银监局在曾的公司开张时现场助阵，而且在长达5年的融资活动中，不仅没有一个领导对此下过禁令，还有大批的公务员参与其间。庞大的阵势，让曾成杰和过江之鲫的散户，坚信这场集资盛宴的厅堂张贴的就是“公开、盛行、合法”的标签。而神木县的民间借贷呢？大体也是同样的套路，而且比湘西更加富含“合法”的基因，既然有县委书记的摇旗呐喊，难道还不是规程的买卖？所不同的只是两地集资的凝结核不一样，湘西集资因地而生，神木则是因煤而起，神同的都是资金的聚合、离析背后，都有权力的站台撑腰。

癫狂往往失之于理性，困顿之中往往充斥着迷茫。百姓、商人、政府抱团逐利的狂热，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注重规则的建立，也顾不得疯狂之后，有可能面临的灭顶之灾，尤其是不同的集资主体，规避风险的的能力差异，在风险既来时，权力资源的拥有量，直接关乎着结局的完美和破败。从媒体披露的情节看，不管是湘西集资案，还是神木的集资风波，都是政府坐台、商人领班、散户卖身的模式。祖宗的家业成了政府土地财政和追逐“黑金”的鱼肉，开发商或者煤老板，既是政府扩充金库的“打手”，也是利益主体。只是利益链条、财富同盟中，各自的活计不同罢了。

当初曾成杰“湘西吉首三馆房地产联合开发公司”开张时，湘西州政府的“三馆整体拆迁领导协调小组”、“吉首市三馆项目开发工程指挥部”也同时挂牌作业。曾成杰的公司在前台揽客，政府的“领导小组”和“指挥部”在后台配料掌勺、打气撑腰。三块金晃晃的招牌，其实干的都是“三馆项目”的营生。曾成杰和政府都是一条线上的两个“蚂蚱”，而且“三馆公司”与集资者的资金借贷协议，经过了“指挥部”的审查和公证机关的公证。同样，神木县县委书记雷正西在民间集资风起云涌时，也曾高调称赞民间借贷“加强金融生态坏境建设，在金融危机的大背景下，加快激活民间资本，是解决广大中小企业和创业者融资难题的具体实践。”有权力站台吆喝，谁还不卷起裤腿下海捞金呢？

诡异的是，当资金链条断裂，这场没有看客的集资闹剧唱不下去的时候，政府却金蝉脱壳了，权力躲在法律的背后，要么做起了漂白自己的功课，要么凭借身份优势，干起了“财产保全”的勾当。神木的狂热泡沫行将破灭时，领导和大户抢占先机先走了一步，捞足了本金和高额利息，虾兵蟹将唯一的求生手段，就是围堵政府，“挽留”雷正西这根稻草。而曾成杰公司名下的资产，如果真的被恶意缩水，资产瘦身的背后是否有公权作恶，在下实不敢妄下结论，存疑备考了。假使权力真的做了手脚，仅仅是曾成杰的冤屈和散户的悲哀么？

湘西集资案以曾成杰的毙命和几个当事责官员的乌纱帽被摘而曲终人散，十户九贷的神木散户指望用围堵县委县政府的蛮横之举，断不会实现讨回血本的期待，老板跑的跑了！胆小的跳楼了、割腕自杀了！向站台吆喝的权力讨债么？白搭！当年为民间借贷歌功颂德的县委书记雷正西，在7月10日的常委扩大会上，撂下了“决不允许借贷人把政府当做债务人”的狠话。话是狠了一点，但狠得合法，政府不就只是帮帮腔，打打闹台么？何曾和你们有过借贷的法律凭据？或者一纸的文字交集？

这样，不仅“倒煤”的老板倒霉了，企图钱生钱的散户血本无归了，但权力的拥有者未必就因此撞上华盖运，要不了一泡尿的功夫，所谓的“责任人”就可以在另一个庙堂里，坐上更华贵的交椅，权力也可由早先的站台小姐，摇身一变，在破茧化蝶的华丽转身中，成为打恶除黑的真心英雄。这种权力裂变的生态，早已是惯常的脸谱。只是公众不待见，因为它生就一副恶相。

民间借贷真的就是如雷正西书记说的那样妙不可言？我看未必。旨在解一时之困的传统的民间借贷，的确能缓解一般生活性的“融资难题”，但游走于罪与非罪边缘的民间借贷中利率不合理、制度性管理的缺失等因素，无疑会引发资金的不确定性流动，甚至社会的动荡，尤其是黑势力参插和权力资本的隐形运行，全民放贷自发金融行为，激活的决不是民间资本，而是社会情感的撕裂和权力的放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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