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看到城管摆摊的图文，并不觉得有多少新闻价值。因为近些时媒体少不了有关城管的消息左冲右突，一时城管与商贩对跪，一时双脚跳踩，就连武汉一地就屡出新招，除了刚被网曝的“卧底”，前些时的眼神执法、鲜花执法，就觉得城管这淌水，蹚去蹚来都会蹚出一点名堂来。没想到不到三天的工夫里，城管摆摊几乎占据了媒体的高地，有为城管叫屈的，说城管人员也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之虞，业余时间在允许地带兜售点小玩意贴补家用并不为过。也有对城管方“换位思考”的回应不以为然的，以为“角色互换”对改善城管与小贩的猫鼠关系，没有太大的价值。更有高人从城管摆摊的实例中，分析城市管理如何从粗放走向科学、理性。不管是就事论事的侃侃而谈，还是高屋建瓴的剖析、生发，依我看，从头到尾活脱脱就是一场闹剧。
　　其实，这桩事本身并不值得网民起哄，以小见大的思维习惯，往往支配着国民一如既往的管窥心理，一叶可知秋，从一滴水可以看见海洋，通过对城管摆摊的条分缕析，当然也可以解析出双面城管背后的“人格分裂”、体制缺陷以及城市公共管理所面临的困境。但处于思考层面的真知灼见未必能倒逼出科学理性的制度架构，所以，城管摆摊事件的结局，必将无一例外地走不出“高调出镜——高分贝争吵——杳无声息地寿终正寝”的惯常模式。
　　既是闹剧，必有闹点。武汉城管方的别出心裁和对媒体云遮雾绕回应就是最大的闹点。我丝毫不怀疑“卧底”的主观善意，普遍存在的仇官、仇管心理和管理者心中既定的“草寇难管”意识，早已将管理者与小贩的关系格式成了猫鼠关系，如何将两者还原成良性互动的城市文明的建设者，武汉城管方的“眼神执法”、“鲜花执法”，以至当今的“卧底体验”，尽管有花拳绣腿、甚至卖弄、玩秀之嫌，但比之延安城管的野蛮执法，还是高贵了许多。但公众却不买账，之所以招致广泛质疑，是因为武汉城管方刻意的卖关子，不怎么磊落的回应，才让网民纠缠不休，硬要与你死磕到底。
　　武汉网友“岔巴子”网上发帖爆料后，记者就此事联系洪山区城管局，该局媒体宣传负责人雷霓芬表示照片显示的两人是否为同一人，是否是该局工作人员，他们为什么外出摆摊，还在核查中，“如果确实是我们的工作人员，我们决不会以‘临时工’为借口撇清关系。”并将根据具体情况作出处理。洪山区城管局最初的回应给人两点清晰的感觉，一是决不会“以临时工为借口撇清关系”，表明了官方不姑息养奸的态度；二是对“卧底体验”之事大体持否定态度。当网民扒出“卧底”人员的真实身份后，武汉市城管委官方微博不得不再挤一次牙膏，承认图片中的主角是洪山区城管局的桂某人和杨某人，并端出“卧底日记”实证“换位思考”的良好初衷。
　　网民闹不明白的是，既然确有其事，何必和公众玩“躲猫咪”的把戏？起先的信誓旦旦和委以虚实，未必不是刻意的装B，抑或不肯向公众承认“角色换位”中“秀”的戏份。网民有此猜忌不是没有道理的，既往的花招也已被事实证明，美女的眼神和香气四溢的鲜花，并未消解公众对城管执法的的焦虑。尽管洪山区城管局长赵扬的再三表白，“体验摆摊”活动，是继“眼神执法”、“鲜花执法”之后的一次全新尝试，舆论却固执地认为，三道“鲜招”就是哗众取宠的勾当，花哨的手段所图谋的就是形象的提升。赵局长未必不知道，绝好的创意从脑瓜子走向市场，进而收到成效，必须基于措施的得当和受体的能动性，这是社会公共管理理论中的基本常识。惯于游击战术的小贩，在厘毫必取的生存压力中，能领“神”几分、受“花”几朵？网民顾不得武汉城管方的自话自说，他们认定你的眼神、鲜花以及卧底，玩的就是秀公权。
　　至于网民“岔巴子”，也许也是个“卧底”的角色，起码是个神出鬼没的人物。有人翻阅“岔巴子”的微博，他（她）并不是个“微博控”。6月15日曝光城管摆摊，距离上一次发微博长达半年之久，而且发布“曝光”微博时，还主动@了《楚天都市报》和其他多家媒体。直到今天，“岔巴子”还潜在深水之中，自己不作任何回应，城管方也“联系不上”他（她）。无端的怀疑固然不可取，但“岔巴子”恰到时机的出手，审时度势的媒体选择，规规整整的摆摊“谍照”，打消不了公众的疑虑：“岔巴子”未必不是一介城管水军？一帮人联手设局下套，图的就是闹剧的票房。
　　在这场闹剧中，最悲情的人物当属“谍照”主角桂文静。披星戴月体验了33天，摆摊地点遍及武汉三镇，接触了200多名摊贩，用同样一支笔写了一万多字的体验文字，到头来里外不是人，搞得自己灰头灰脸。城管演小贩，城管躲城管，其中的心得和感悟，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连和桂文静摆摊的同伴杨希都说，“觉得自己像演无间道。”当初桂文静的动机本身隐含着亲民的元素，“卧底”过程中也有彼此甘苦的真心体验，当他成为舆论的“俘虏”后，承受的是口诛笔伐之痛，为城管的负面形象埋了单，网民在淋漓尽致的痛骂之后，似乎可以一解快意恩仇了，郁积于心的积怨终于在桂文静的“无间道”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这种盲目的看图说话，何尝不是一出撕裂社会情感的闹剧，何尝不是一种心理暴力？与城管的粗暴执法有何异样呢？
　　其实，舆论应该关注的是这出闹剧中最大的戏份，即权力卖萌、权力作秀。“角色互换”也许能感知彼此的艰辛与不易，“卧底”也许能卧出深藏于世尘的民情。但权力所依托的是民众的意志，权力所遵循的是科学、法制的仪轨，靠雕虫小技提升的公权形象，不要也罢了。公权部门在危机公关时，漠视群众的情感，硬是避实就虚的耍花枪，不是闹剧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