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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市毒蛇猛兽三字经增广贤文70个耳光 |
我已是奔花甲的人了,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顽劣之辈,除了有些愚钝,在别人眼里,还算得上温和厚道的顺民,可在小时候读书时,没少挨过老师的打,要么是戒尺伺候,要么是柳条杖股,以至今天想起来都毛骨悚然。
我那村落偏僻,四周环水,出入全靠舟楫,满眼虽是养眼的田园风光,却闭塞得堵心,人们过着跟着太阳走的悠闲日子,别的地方都是正正规规地现代学堂了,我那方圆十里却只有一所私塾,现代教育的发育和我的身体发育一样的迟缓。我那地方是水乡,汛期时一片汪洋,每年都有成人、小孩溺毙而亡。父母担心儿子被水阎王收掳走,在我不到六岁的时候就被送进了私塾。进得私塾,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托管,学有所得倒是其次,性命不出闪失才是要义。
私塾先生萧姓,一幅旧时落魄秀才的做派。人精瘦,脸煞白,十指象干瘪的罗卜干,修长,没多少血色。指甲好似从没修剪过,指甲尖呈鹰嘴状,时不时在鼻孔、耳孔扰扰。许是没有净手的习惯,囤积的耳垢、鼻垢把指甲尖“染”的黑森森的,一如当下时尚女郎玉手上的指甲油。萧先生平日总是一顶瓜皮帽,一袭藏蓝色的长跑马褂,水烟抽的咕噜咕噜响,间或几声咳嗽,一口浓痰要么自产自销,要么呼之即出后,一边用手在嘴巴上一抹,算是清理门户,一边用厚实的鞋底前后擦几个回合。所以,萧先生案前的那块地面,总是光溜溜的,平滑中带有白色的印痕。
私塾的课程也就两项,除了描红,就是六十花甲、《三字经》、《百家姓》、《增广贤文》,尽是些传统意味十足的蒙学教育,及至高学段才有农事工具、农事活动名称方面的识字教学。萧先生对学生极为严苛,虽然没有成文的课程标准,却有严格得近乎残酷的学习、行为要求。每个学生每天必须描红50个字,两天背完六十花甲,一个月背完《三字经》,不然棍棒伺候。最严酷的是,先生在墙壁上写满了“水好比毒蛇猛兽......”的警示语和处罚手段和层级。视其完成课业程度,设有下跪、蹲马步、打手心、抽柳条、揪耳朵等不同等级的体罚方式。虽然下跪有悖“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古训,但面对最现实的疼痛问题,“犯科”的还是眼巴巴地指望能享受到下跪的“礼遇”,就是烧高香了。再说乡里的土孩子也不晓得、不在乎什么尊严不尊严的,能在微创微痛中闯关,就是大幸了,比当今的彩民中了千万的大奖还高兴。
先生对描红的肯定,就是用朱笔在“精彩”之处画上圆圈,上好的描摹,会有双圈勾勒,这是最高的嘉许。假使某个字整体有瑕疵而部分可称道的,就用小红圈在可意处圈定。描红是我的拿手好戏,从来没有过差池,有时还能收获几个“双圈”。萧先生说我有手聪,将来必能成器,我自是喜之不胜,但背诵总是过不了先生的坎。一日,先生提我,几乎把我吓个半死,且不说懂不得六十花甲的含义,就是字都认不完全,哪能达到先生倒背如流的境界?还没走到先生的膝前,小腿儿就哆嗦起来了,嘴巴自然也利落不起来。先生令我伸出手,“趴”的一声脆响,两尺长的戒尺在我的手心起起落落。我本能的一缩,先生说:“缩一回,加一尺。看你长不长记性!”时至今日,我的记性没有因此有所长进,倒是那折断的戒尺从不曾忘怀过。
现代教育讲究尊重学生的尊严,那时推崇的是扭曲的师道尊严,萧先生及传统的教道,很难甚至顾及不到虐童行为对受体的心灵伤害。在我被科刑的时候,疼痛之后,觉得是颜面扫地,手聪心慧的评价终究置换不了被虐的尴尬,也阻止、消解不了旁眼的奚落。
尽管受了皮肉之苦,记性却无长进。一日中午,我和几个玩伴脱了个精光,钻进水里挥洒本性,全忘了“水好比毒蛇猛兽”的告诫。一通疯玩后,为了规避受戒风险,我们洗净脚丫的泥土,坐在河坡上晒干了头发,以为就可蒙哄过关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们也太天真了,一百个毛小子的智商,也敌不过先生的火眼金睛?一如当今多如牛毛的贪官,难逃纪委、检察院甚至网络的法眼一样。当我们若无其事地走到学堂时,见萧先生正坐在门口验明正身。他用尖指甲一一在我们的腿上轻轻一拨,便留下一道粉白的印痕。这印痕便是玩过水的明证。先生的动作比弹琵琶的指法还优雅许多,只是我们的心有如上刑场的胆怯。
萧先生一一验完后,手持几根柳条,让我们一字排开,面对“警示墙”,唱读“水好比毒蛇猛兽”,每读一句,柳条就起落一次,几条小腿在条起条落中,富有节律的弹弹跳跳。没人敢哭,更没人敢嚎叫,惨痛的过往告诉我们,哭声意味着追加,隐忍是阻止野蛮的唯一办法。
我的表兄也曾是萧先生的门生,后来上了武汉大学,我问过他,“还记得萧先生的戒尺么?”他笑嘻嘻地应道:“记得记得。有了那经历,怕是到渣滓洞都能挺过来的。”的确难得忘记,除了记忆规律外,太过严酷的体罚也是原因。直至今日,那恐怖,腿肚子上那火辣辣的感觉,一直烙在我的记忆里,赶也赶不走。
虐教,似乎是中国教育的一种传统的文化嗜好,古来有之,严师出高徒,棍棒下面出孝子、出才子观念阴魂不散,自虐、他虐的行为总是香火不断,锥股、悬梁的自虐式学习,常常被家长、教师作为经典的学习功法推崇倍至,教育的舞台上,也总是时不时地上演由教师导演的学生互打耳光的折子戏,有的干脆自己操家伙柄杖学生。太原市5岁女童因不会算术题被教师掴了70个耳光的“范例”,还会不会有人跟进?谁都打不了包票,只是萧先生们的心太冷,手太重,打伤的不仅仅是学生的身体和人格,还有教育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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