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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寸草——桑事散记

(2010-09-19 16:05:04)
分类: 人生履痕

    故园寸草——桑事散记
                                            (图片来网络)

  我的出生地是乡村,每到水稻抽穗的节令,岂止是稻菽千重浪,真是“好大一张纸,满纸尽是绿色的诗行”,可是,我那地可供生吃的瓜果却少之又少,除了黄瓜、香瓜、油瓜、老鼠瓜,连西瓜、西红柿都难得见到,人们种地是以粮为纲,吃,也是以粮为纲,一年四季吃的都是白得发青的大米饭,吃得打的嗝气都是香喷喷的。夏天渴了、饿了,在瓜架上摘下一条白色不是白色,绿色不是绿色的黄瓜,往嘴巴里塞了就是。那个时候市场不流通,也没搞乱季节的大棚,一到冬天,更是难得见到瓜果,馋了,就在萝卜地里,拽着萝卜叶拔出个红澄澄的萝卜,往腋下一夹,右手使劲连扭带拽地抽出来,比水洗的还光鲜。

    村子的前后,树特多,前面一律都是柳树(村里的人叫做杨树),村后是大片的棠梨树,桑树比村里的文化人还要少。棠梨树外围是野生的的桑树,野桑树长的稀散、柔弱,凌乱,讨一缕阳光都要看棠梨树的脸色,喝的也是二手露水,所以,桑树总是成不了气候,活脱脱就像跟在家长屁股后面赶酒席的“搭脚划子”(方言,意吃搭席)只是在村西头有一些上了年纪的桑树,见证了村民诸多的桑事。

    桑树全身都是宝,叶可养蚕、去污渍,桑葚可食,树皮是造纸的原料,桑根可入药,明目、化痰、清肺都有功效,树干则是上好的木料,质地坚而脆,结实、少虫蛀,纹理清晰,规整有序,用桑木做的八仙桌,抹上桐油,亮飒飒的如铜镜般的光洁古朴,谁家要是在堂屋里摆一方桑木做的上好的八仙桌,那是很有脸面的,不富也贵气。

  我家的八仙桌是桑木做的,虽然晚成,却是大器。桌面由七块桑木板组成,看上去就是一个整块,自然缝隙一如工艺大师勾勒出的线条,极富质感,桌沿下的帮衬线条流畅得像敦煌飞天的裙裾,四条桌腿的下端,是抽象化了的虎爪,因为不是实型,也不觉得俗气。应该说,我家得有这八仙桌,功在母亲,那时桑树都是公家的,由不得私自砍伐,但总有村民抹黑砍它几棵,藏在床铺下、草堆里、污泥中,备作家具用。砍的人多了,母亲埋怨起了父亲:“别人都在砍,未必你的点子就恁低,真的能捉到你?”

  父亲在一个风高月黑夜,腰里别把板斧就和我堂兄出征了。父亲和我堂兄都是胆小怕事的厚道人,但厚道人并不尽得每时每刻都守规矩,厚道人碰到有风险的事,大体都会生出许多“万一”,这也是文化人嘴里说的侥幸,若只要有一个“万一”被自己碰上,都会有天塌下来的感觉。

  几乎整了个通宵,总算有了战果,父子将几节桑树搁在我家和邻居墙的壁缝里,再掩上几捆稻草,算是大功告成了。真是瞎子走路都会碰见鬼,第二天,村里就组织一帮人全村大搜查,查的就是砍伐桑树的事,那架势比今天的“扫黑”还要有气势。

  第二天,大队人马挨家挨户地搜,把搜出来桑木堆在稻场,轮到我家,这帮人似乎心有他系,并无真刀真枪的迹象,连以铁面著称的治保主任,都懒得亲力亲为,只是对手下说:“到那墙缝里看看!”

 

  叫广新的去了,不出五分钟就捂着鼻子跑了出来:“臭死我了!连个吊毛都冇得,尽是些猫屎。”

  不管做什么事,不管在什么阵营,叛逆的人、叛逆的事总是免不了的,由古至今都是如此,这似乎成了铁的定律。这些年,村里的人我都记不下多少了,但那个叫广新的,我却无论如何忘不掉,这忘不掉半是感念,半是不光明的感恩。

  用当今的科技成果和人们日常生活的享受方式对照过去,洗头发对农村人来讲,应该还算得上是一桩不怎么简单的事,那时,洗衣服连肥皂都稀缺的不得了,还有洗头发的专用商品?男人好说,稍有些年纪了,刮个青皮,随便找个沟沟汊汊,捧上一捧水,往头上来个盖浇,双手一摸就结果了。女人家就不方便了,齐腰的长辫子、飞檐样的发髻,都是心爱的青丝,没有洗濯和保养,还对得起女人的特性?但真正该洗的时候,还得选个有太阳、有功夫的时候,因为那洗头发的环节和花费的时间,委实有些繁琐和冗长。

  天一亮,背个竹篓,趁桑叶带露,便采摘回家,把桑叶浸泡在脚盆里,“唧噶唧噶”地揉来搓去,直把桑叶搓成叶泥,待原先清亮的水成了绿得发腻的叶浆后,再用纱布过滤,捞起叶渣,这过滤后的绿色的液体就是上好的洗发水了。这样,一个头发洗起来,比现时做一次新娘妆还要艰难许多。

  农村女性多喜桑树,古人喜以桑咏怀,是否与桑的这般用途有干系,不好说,不敢说。

  桑树之于农村的孩童,除了桑葚,也许再无其他了,那时没有现今的课业负担,农家的孩子也难得分出个文野,不上学了就四处撒野,不分好事坏事都想着法子干,采吃桑葚是就是其中一桩。写到这里,扯出了一道题外话,那时的孩子,尽管野出了许多离经叛道的事体,却野的幸福极了,现在可好,凡事都有教诲,却把孩子们教的越来越痛苦。

  我那地方把桑葚叫桑枣,这种叫法有甚依据不得而知,其他地方怕是没有这叫法的,这和我的家乡把杨树叫做柳树,把柳树叫做杨树,把爹当爷叫,把爷当爹叫一样,独树一帜,独特得离谱太远,这也算是一方水土养育出的一方文化。

  农村孩子做事都是一伙一伙的,吃桑葚也是,一个人孤单,吃出个响屁也没有人喝个彩,爬的再高也没人羡慕。等得家长出工,就邀上几个直奔过去,站在树下,却并不急于上树,一个个仰着脑壳看哪里的桑葚肥硕、哪里密集,目标确立后,眼尖手快、身手敏捷的,便猴一样往上窜。

  找个树桠枝安顿好屁股,一手找个支撑,一手悉数往嘴里送桑葚,先吃红的、吃同伴胳膊能够得着的,生怕人家把自己的份额边缘进去了,这应该说是一种无师自通的机智和权谋。因为吃的速度过快,时有桑葚汁从口角流出,留下两道像手术前画就的红兮兮的刀线,也懒得习惯性地用袖头抹去。树下没有能力上树的弟弟们,眼馋得流泪,口馋得流水,近乎乞求地:“摇一摇!摇一摇!”

  树上做哥的双手捏着树杈,猛一阵晃动,桑葚雨点般坠落,树下的小弟们,比抢食的鸡鸭还要热闹,分不得桑葚是失落在草堆还是粪坑,抓起来就往嘴里塞,这种求实不求净的抢法,多少和现在恶性竞争有些相似,有所区别的是,在孩儿圈里,树上摇的不是施舍,树下抢的也不觉得下贱,上上下下的都是淳朴,抢来抢去的都是天真。

  在树上耽搁久了,吃多了,不愁屙尿没地方,掏出家伙就放:“我的尿花花落地没有?”“狗日的,臊死了,屙到我脑壳上了。”

    屙尿的得意,得意于胆大勇敢的爬技,你看我爬的高么?我都收家伙了,尿头还在半空中。脑壳被尿湿了也没可怕的,日头一照,蒸了,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的臊气,有桑葚吃就行了,各得其所,没有得失可计较的。这份童真虽有臊气味,但总是令人怀想。

  桑葚吃多了也麻烦,吃多了,嘴巴十有八九会吃成个紫色的喇叭花,几天都蜕不掉颜色,几乎比刺青、比纹身还要深刻,这色彩无疑是回家受戒的依据。胆子大的在伙伴家住上一夜,只等这紫色消退,回家好交差。农家的孩子命大,量众,一个通宵不回,家长也不尽得找寻。但家长哪是孩儿的智慧,待他躲躲闪闪地回家,不仅是眼神泄露了私密,老爹老娘的一声断喝,令你也在劫难逃:“屙泡尿老子看看!”小鸡鸡一开口,吐出来的都是红兮兮的“苋菜汤”,昨天逃学爬树吃桑葚的事,还是浮出了水面。

  桑树远离了我的生活,我也几近桑榆暮景,但桑树八仙桌,桑葚高贵的紫色和甜腻......却是我舍弃不得的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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