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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来就不爱动的人怕是不多,但自小就不喜欢运动的人肯定不少,我就属于和运动没多少缘分的人。我总是固执的认为,喜欢运动或者不喜欢的养成,半是遗传,半是观念,据说,我的祖上都是些一坐坐断板凳脚,一站就要站成坑的角色,那份执着劲比村头那棵老桑树还要倔强,这份坚守如若用在事业上,必定是红红火火的业绩。我的老父亲就属于这类人物,农民的闲工夫都在夜晚,人家都三五一伙地从盘古的爷爷聊到谁家的媳妇的马奶子有多大,他却猫着腰,屁股压着个小木凳,一根接一根地抽他的“圆球”烟,那明明灭灭的烟火燃烧着只有他晓得的心事。
那时,有个县粮食局的科长驻队,歇落在我家,科长是个文化人,见我老父亲总是这样默默地抽烟,便对我娘说,老方很是孤独,或者有什么心事。老娘高声大嗓地:“他孤独个鬼,祖宗八代就这都这个鬼样子,接代!”老娘所言极是,我的大伯、堂兄,都设这样,几十百把年都不曾变异过,再说一个老农民温饱、房子有了着落,还会有什么心事,更别说高贵的孤独了。
我也是完承了祖辈的衣钵,死活不喜欢运动,能站就不走,能走就不跑,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媳妇是个天生爱运动的家伙,都是过五十的太婆了,三个半天工夫就把游泳学得有型有款。谁跟她一起散步,十有八九要中途告饶,别人累的只半条性命了,她说,我还是出发时的感觉。所以,每到晚饭后散步的时候,“散伴”见了她,就像躲债权人一样,赶紧走岔道溜掉算了,若被捉去了,定是遭罪,按她那走法,一个本是好端端的人,说不定会走出毛病来。
也许是见多了身边被阎王招募的事,媳妇用足了伎俩,想让我运动起来,循循善诱、威逼胁迫、精神鼓励、金钱引诱,无所不用其极,也无多大的成效。做女儿的见我这般顽冥,也心疼做娘的心苦,劝导妈说“爸是乌龟的属相,本是靠静养长寿的,你非要他当兔子跑,那是要短命的。”乌龟和兔子是天生的冤家,在许多场合,乌龟的口碑总是比兔子好,两个家伙赛跑,乌龟靠持久的耐心,不显山不露水地居然做起了人的榜样,在养生学、仿生学上,龟孙子又占了上风,成了“静心怡情,静养长寿”的佐证和我等懒人拒绝运动的借口。
其实,我过去也是运动过的,在武汉念书的时候,每天清晨,不等东边的天空鱼肚白出来,就过南湖,走“空司”,一大圈跑过来,也是好几公里的路程。回到寝室,在水房里一大盆凉水当头一泼,一口粗气破口而出,热腾腾的身子骨似有淬火的“滋滋滋”声,那是一种比俗人净身还要好许多的感觉。可惜我没有乌龟的恒心,毕业后就过起了蜗居的日子,即使锻炼,也是三天打鱼,九天晒网,从来没当正经事来做。
媳妇的话,不能总是当耳旁风,那也太不仗义,在她把散步上升到对家庭负责的高度后,就时不时地陪她走上几圈。媳妇见我投了诚,便给我备了行头,李宁的衣裤双星的鞋,规规整整地上路。走在路上,我觉得滑稽极了,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过不了几日懒得走了,不是会落下个骗吃骗喝骗穿戴的骂名?要命的是,我的散步压根儿不与自发自觉沾边,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条被遛的狗。现在的宠物哪个不是衣冠楚楚?不是雪白的背心,就是火红的缎子马甲,脖子上还吊个铃铛,走一路响一路,像个走村串户个货郎。我和媳妇之间就差根遛狗绳,若有,我和被遛的狗有甚差别?但狗比我幸运多了,不想走了,就赖在地上,主人立马把狗揽在怀里,“乖”声叠叠,我呢?不想走了,连大气都不敢出,媳妇说,前面有座庙,你见过么?没见过。那就到前面看那庙吧,那庙稀罕得很,别的庙里装的是和尚,那庙里却有尼姑哩。明知道是忽悠,也窝着一肚子火,拖着腿往前面挪。跟庙打了照面,媳妇又使诡计:“前面有个太阳岛看过么?”没见过。再往前面走......这样层层勾引、步步点化,直走到前面无灯、无路、无人的“三无”才肯罢休,这样走一趟,你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跟媳妇散了一次步,似乎是对媳妇的施舍,说话也有了底气,发发牢骚也没了往日的胆怯:“以后散步要有个我们共同认可的规则,不能一言堂,你说散到哪就到哪?”媳妇自然认可,散步的尺度短点,总比不散步好。其实,我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快要下班了,约上几个朋友,或小饮或搓麻,事先给媳妇发个短信告知事由,心想,今天又躲过了一劫,躲一次算一次。媳妇心有怨气,却也无可奈何,回条短信聊以自慰:“你比儿子还难养”。我可顾不了你在称谓占什么便宜,占了再大的便宜,你还是我的婆娘,只要你给我自由,不让我散步,喊你奶奶都是可以的,何况儿子。
现在人们越来越重视生活质量,健身的人越来越多,这种软高压态势对我形成了不小的压力,再则年事已高,不运动怕是不行了。只要利于健康,以后就自觉自愿地和媳妇散步,管她是把我当狗遛,还是当人走,自己健康,媳妇高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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