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生于偏隅,小时候看戏不多,偶有戏班子转到村里,才饱一次眼福。过去农村唱戏,多是利用一个平展的高台,再在高台的前沿挂上两盏汽灯就开张了。戏目也多是些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桥段。每到正戏开始前,戏班子就锣鼓器乐齐上,告知乡民戏要开演了。农村把这种前奏叫做打闹台。
读书如看戏,一本书就是一台戏,书的闹台就是序言。我买书有个习惯,购得新书后,先看序言,再看跋或者后记,就像买马的先看牙口一样,牙口是生命的年轮,序跋是书的眉眼,眉眼动人了,风情也就有了。早些年读老诗人曾卓的诗集《悬崖上的树》,序言是曾老自己做的,就一句话:“崖上是树,崖下是深渊”。这不是曾老玩噱头,曾老这九个字的闹台闹得读者把持不住自己的欲望,因为它给读者的不仅仅是一幅玉树临风、崖高渊深的画面,更有人生风云际会、变幻莫测的寄寓。
前日,购得一本《微雨独行》的散文集子,作者不是名家,书名是贾平凹题写的,序也是这鬼才做的。贾平凹的字有颜真卿的风骨,也一如他的人,憨实而厚重,耐看。我也是冲着贾平凹才选择《微》的,既然是大家作序,内文该是值得一读的。
但老贾的序实在不敢恭维。不是序文蹩足,而是老贾文字与作者的篇什不搭界。序是为书做的,或评价,或推介,序文与正文要有自然、贴切的链接,戏前的锣鼓声要为后来的荡气回肠做铺垫,而贾先生的序,纯粹就是教人如何做散文的说教,即便如此,说教也失却了往日的机智和幽默。贾平凹是散文大家,由他主创的《美文》可以说是开启了散文的另一种文风,序应该怎样写,对他来说,比撒尿还便捷。他之所以如此照造次,恐怕是这西北汉子表面上装憨,实里头耍了个滑头。作者也许是熟识,找到名下,拨不开情面,把话说过了,丢了自家的文德,说实了伤感情,干脆就汤下面,说几句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话。这时候贾平凹多少有点像打闹台的锣鼓手,攒足劲地擂来敲去,管他后戏如何铺排。
这也难怪贾平凹,《微》的书名很是光鲜、很风情,微雨的情景,独行的气韵,让读者不忍掩卷,但文章大多是以名人的话为话头,继而举个实例,再发通感慨,就敷衍成章了,读起来好象就是一篇篇流行于“文革”的小评论。这让我总是想到《白杨礼赞》和《谁是最可爱的人》,当初老师的深情演绎,让我无以复加地崇尚白杨和“最可爱的人”,现在想来,似有错化,语文者,不当仅仅是道德教化,如何为文当是至要。如果一篇文章可以象屠户案板上的猪肉,刀起刀落,被切割得头是头、尾巴是尾巴,铺排一番后,再声嘶力竭地把主题吆喝出来,谁都能成作家了,一个专事码字的人,把散文写到这份上,别说平凹不好作序,就是中学语文教师都会不屑一顾。
这套路多少像青楼里卖肉的操作,暧昧灯光里,红漆楼门旁,一两个挂着粉霜、抛媚眼的女子,身段、脸盘、一颦一笑,都在激发男人的荷尔蒙。男人掀开门帘,进得门楣,视觉才有调整,妖娆在你眼前的却是一个熊背虎腰的蛮娘,真是晦气!
寻春的男人若有些档次,也许会抽身而退,过于内急的,说不定会闭着眼睛做下去,既然我花了银子,不做,不是便宜了婊子?读书的文化人,碰到个不忍淬读的本子,大抵也会掩卷长叹一声:“读这等书,不如搓麻来的痛快!”
这里,嫖客和读书人,都是被诱惑的人,都是闹台的受害者,楼门旁边的卖春人,引诱了一颗不洁的灵魂,挂羊头卖狗肉的序文,则愚弄了雅趣,就此而言,这类序文和卖身的坐台人比较起来,能高雅几分?
不过,错打闹台误苍生的事体,不单是书界仅有,电影界、政界、商界都极其盛行。故事还在摄影棚里,男女主角的绯闻就满天飞,女的和野老公逛夜店了,男的和“小三”滚床单了;权贵们登基时刻信誓旦旦、唾沫横飞、声形具象地发毒誓......结果呢?是烂片的还是烂片,是烂仔的还是烂仔。
文人的乱作序,戏子拿裤腰带下面的一块羞肉做文章,执权柄者假戏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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