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年里三次到山东,除中间一次是过境外,前后两次都逗留了不短的时间。八六年沿枣庄、泰安、曲埠孔庙,呼吸着山东古朴、厚重的气息,今年十月下旬由济南而青岛、威海、蓬莱,海的胸怀、蓝色的辽远和深邃,一路浸染着我的灵魂。山东给我的两样面孔不是时空的调色板上的两种颜色,也不是历史的断面上两个截面,是山和水的呼应,还是仁的纤手和智的巨臂的相拥,我似乎都无力感悟。
其实,在没到山东之前,我对山东的认识是肤浅得有些浅薄的。儿时只知道山东有的是能飞檐走壁的响马、杀富济贫的绿林好汉,有的是满身大葱味的汉子和裹着白头巾的婆姨。及至念了几年书,又知道山东半岛被西人割去的日子里,过多的承载了民族的耻辱,后来读了李存葆的《沂蒙九章》,山东的封闭几乎让他的读者掩面唏嘘。
那年上泰山,几无劳顿,一路脚下生风,如履平川,这绝非依仗体能。泰山的石阶,一如山东汉子的秉性,宽厚而实在,一步一脚既不需要路人提醒,也不要心理上的提防,你尽可做旅者、做歌者,抑或偶有薄雾掠过,你也不必担心脚步的闪失,它不象华山那样险要得让你处处设防,也不象庐山把一张面孔总是掩藏在厚重的重雾之中,让人在诡秘之中徒生出无端的猜忌。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泰山的神韵和灵魂,它的亲和、质朴,总让人想起山下那个主宰中华民族人文道德的圣人。下得山来,不等你虔诚的步履走进孔府,你似乎就能听见夫子爷的呼吸声,就能闻到他智慧的气息。中国的道观寺宇不计其数,但这里毕竟不是道观的所在,走进它的门楣,仿佛又在攀爬着另一座历史、文化、道德精神的泰山,你似乎走进了一个民族的心脏,你不敢喧哗、不敢步履匆匆,你的任何一个不经意的手脚,似乎都有违人伦、有失圣人既定的体统。
是这方山水养育了人文,还是这圣人的骨血和灵魂,塑造了这富有人性的山水?这种自然、人文构成的生态,强迫工业文明、现代化纷纷走出你的记忆。我偶有不恭:这等财富中可否含有包袱的元素?给我骄傲的山东,如雄鹰的翅膀结满的冰凌,什么时候能鹰击长空?
20年过去了,再过2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泰山、孔夫子给山东涂抹的人文底色,都不会有质的变化。
山东是幸运的,兼得有山水的仁智,它既养育了朴实聪慧的山东人,也牵引了乐山乐水的仁者智者亲昵山东、膜拜山东。这次山东之旅,感到青岛、威海、烟台、蓬莱,则是山东的另一个版本,或者是以蓝色为底色的套红的经典栏目,你只能从区域划分的角度,把它和曲埠的悠闲甚至散乱联系在一起。假如说这一溜海边的明珠城市,是美女的朱唇,孔府、孔庙、曲埠、泰安,则是美女头上飘逸的黑发。红,红得诱人心魄 ;黑,黑得凝重洒脱。
行至威海,韩国服装城是不可不去的,导游再三教导我们采买的办法。同行的一帮爷们,终于打破了零采购的盟约,大家在价格的多少上拉来扯去,商贩们似乎都厚有温州人的精明和狡诈。我突然想到20年前在曲埠的大街上买烧饼 的经历,那天早上没带零钞,摊主是位大嫂,快言快语:“拿去拿去,慢些吃,别咯了嘴”。
这位大嫂今天的快言快语中,是否还有温婉?假如今天她在这韩国服装城,会不会对游客温柔一刀?我不得而知。
这也算是两样山东的一个佐证。如果说市场经济平衡了山东人的秉性,现代文明的海水勾兑了传统的佳liang,前后的比对,也是山东的两张面孔,并不游离本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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