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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景秀塞上感怀一百韵 |
分类: 奓湖杂谭 |
试读景秀兄《塞上感怀一百韵》(二)
以下读第二部分。
炎帝曾尝草,禹工或凿航。阴山滋雨露,敕勒养牛羊。
放眼乾坤大,萦怀意味长。屯居分部落,商旅辟周行。
混沌蛮兼触,初蒙柔制刚。磨珠夸美满,鸣镝懂惊慌。
生死原难料,饥寒尚可当。拥篝熏紫兔,抟缶煮黄粱。
逐鹿临南漠,寻鱼至北邙。举止惟拙拙,神色亦惶惶。
贝壳稍稍攒,花团急急镶。欢歌号兽语,厮杀夺妖嫱。
插羽招魂叟,披荷纺织娘。涂泥充大圣,斫木奋高骧。
雨暴同围窟,寒浓各履霜。柴燃烟袅袅,火照夜茫茫。
剽悍无娇女,温存有赧郎。和风吹热烈,野草漫芬芳。
惟待伊人守,焉知法度彰。生儿皆内舅,获物尽公粮。
征战频祈祝,夭亡或悼伤。延年欣桧柏,奔命羡狍獐。
立跪施明箭,翻爬躲暗枪。目眩如地陷,血溅似天丧。
雨雪三生石,风云百炼钢。人心求聚合,邦国盼全昌。
为觅新诗句,重登旧日冈。万年虽恍惚,一韵愿铿锵。
既唱今朝曲,还吟楚国殇。崇山能极目,故里令牵肠。
从全诗的结构来看,第二部分是对前一部分的情感承接。感叹时光荏苒,现实中事业难有大作为,于是甚觉有愧于塞外厚土的诗人,不由得将眼光投向了历史深处。作者曾解释自己此段的用意,是要“追忆历史,涤荡胸怀,懂得珍惜今日。”那么,我们不妨且照此思路去访问一下诗人为我们描摹的塞外远古时代,看看能否一洗愁肠。首联写了中华人文始祖炎帝和大禹的功勋。此二祖的足迹是否曾达于塞外,因未研究,故不得而知,但就算未曾达,塞外也是华夏国土,人文初祖的光辉自然能照耀得到。此联意在指出塞外文明仍是我华夏一脉。血统既正,且塞外土地亦丰美无比,适合人类生存发展,君不见“阴山滋雨露,敕勒养牛羊”,故发出“放眼乾坤大,萦怀意味长”的感叹。接下来正式讲叙远古蛮荒的历史。大体分为“萌芽——发展——壮大”三个阶段。先说“萌芽阶段”。“屯居分部落”,“部落”,是在原始社会初期由若干血缘相近的氏族联合而成的集体。因“屯居”而分“部落”,正可见塞外先民的进步,而且看来这进步也是相当大的,因为“商旅辟周行”,原始社会的物物交换和氏族迁徙都可能带来文明的曙光。于是,“混沌蛮兼触,初蒙柔制刚。”无知无识的塞外先民那种“蛮”和“触”的精神状况,也开始获得改善。“蛮”,就是粗野,“触”,《说文》:“触,牴也。”意为用角顶人或物,在此可引申为抵触、倔强、不合作。那么,是什么让先民们自发地不再抵触“先进文明”呢?作者的答案是“柔制刚”,以柔克刚,是什么样的“柔”?大抵应该就是新生事物带来的好处和实惠吧。诗人举了例子,如磨出的玉珠,响箭的发明,这些代表着“精神”满足和“物质”丰盈的新事物,比什么理论都更有说服力。况且,从前“生死”都“难料”,由于文明的进步,而今“饥寒尚可当”了。在生活上也不再茹毛饮血,现在,大家围坐在篝火前熏烤着肥美的紫兔,凭借瓦罐煮熟黄粱米饭。也许正是由于生活方式的改变,先民们的身体状况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于是,势力范围也在不断扩大。“逐鹿临南漠,寻鱼至北邙”。“南漠”,是指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的地区。“北邙”,则是指洛阳之北的邙山。塞外先民的渔猎范围已近中原,这是暗示着塞外民族的逐渐强大,至于地名,不一定是确指。尽管如此,“举止惟拙拙,神色亦惶惶”,初与汉民族打交道,塞外先民是拘谨的,怯懦的,这正是一个处在萌芽状态的民族的真实写照。接下来是“发展阶段”。“贝壳稍稍攒,花团急急镶”,“贝壳”,此乃财富的象征也。由于对“先进文明”的吸收,塞外民族的强大已经是不可回避的历史趋向。尽管他们的文明还不是特别的发达,尚处于“兽语”状态,但很显然,他们的目的性已经很强了。他们有了丰富的情感,能“欢歌”,能为了“妖嫱”即美女而厮杀。“插羽招魂叟”,宗教也产生了;“披荷纺织娘”,手工业也发展起来,并有了明确的职业分工。看他们“涂泥充大圣,斫木奋高骧”,这正是一个民族走向强大的势态。大自然此时依然是可以影响人类生活的一股强大的力量,但人们已经逐渐掌握与之周旋的方法。同窟避雨,各履寒霜,烧柴取暖,燃火照明,生活已接近无忧无虑。是啊,先民们的爱情就在这样的“富足”中生发了,而且是那样的强烈。“剽悍无娇女,温存有赧郎。和风吹热烈,野草漫芬芳。惟待伊人守,焉知法度彰。”热情似火的女孩子,略带羞涩的男孩子,在春天的和风中相遇相爱,在茫茫草原上让自己的爱情尽情释放,要的是伊人长相守,罔顾“法度彰”。哦,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法度”会来干涉他们的爱情吧!大家有的只是欢愉,有的只是祝福,有的只是支持,人和人之间,是那样的和谐,“生儿皆内舅,获物尽公粮”。这也正是人类社会发展的黄金阶段啊!但是,任何美好的事物似乎注定都不会长久,随着氏族的壮大,原始生产关系迅速被打破,阶级即将形成。接下来便是“壮大阶段”。有壮大便会有血腥,这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真理。氏族战争、部落战争无可避免。“征战频祈祝,夭亡或悼伤。”正是这一时期的写照。只有桧柏才会有较长的生命,只有狍獐才能逃脱死神的安排。“立跪施明箭,翻爬躲暗枪。”站着或跪着向敌人施放利箭,翻滚着躲避敌人的暗枪。相互残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自己活下去。双眼昏眩好像大地沦陷,鲜血喷溅好似老天死亡。人类再次陷入无底的痛苦深渊之中。“雨雪三生石,风云百炼钢”,此联意象深晦,难以明解,似乎是说人类正在经历一场炼狱般的脱变。“人心求聚合,邦国盼全昌”,此联正是人心所向。诗人对远古历史的回忆也在此戛然而止。我们知道,诗人对远古历史的回顾,是带有任务的,就是要“荡涤胸怀”。我觉得诗人以上的这些描叙已经完全达到了此一目的。我们随着诗人的思绪在远古的这趟惊险的旅程,在塞外民族的壮大历程中,的确洗涤了长诗第一部分结尾处所郁结的愁肠。尽管旅程依然是在痛苦中结束,可我们发现,此时诗人的“愁”已经与“人类”这个大命题联系在了一起,再不是源于个人进退的小愁小怨了。于是,诗人将诗笔一转,如电影的蒙太奇手法,在我们面前再次推出自己的形象。诗人重登山岗,那万年的历史迷迷茫茫,一去不返,诗人更愿意珍惜现在的时光,“一韵愿铿锵”。在这高岗之上,诗人“既唱今朝曲,还吟楚国殇”,望着远方,不再泪下如雨,似乎心情已渐渐趋于平静。倒是“故里”隐隐引起诗人的怀念。这,是为下文埋下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