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选自网络，作者：几米）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故事中的主人公，曾经是我的学生。

很多年前，在我任教的那所小学，这三姐妹就像一个凄婉的故事，在我的生活中出现了。

那一年，我刚刚20出头。我所任教的那所小学对面是一家医院。

那时候的我，担任全校十几个班的音乐课。

第一次见到三姐妹的父亲，是在开学时的一次家长会上。我的任务是到各班转转。

“我的小女儿上个月刚从香港回到内地，她在很多方面可能会和同学们格格不入，会有一些古怪的习惯，我想请大家能对她宽容一点，因为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对她来说很残酷的事实。她一下子就失去了两个妈妈。”

我正好走过一年级的教室，心一下子抽紧了，脚下就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

只见发言的是一个外表儒雅的中年男人，他的座位旁坐着三个女孩，这是个北方男人，说起话来声音浑厚，音量始终处于不高不低，且字正腔圆。三个女孩就像三个妈妈生的一样，长得一点都不像。老大长得白净而扑实，羞涩的脸一直是低着的。她一直用肩膀搂着身边的小妹妹。老二长得有点像男孩子，瘦长的脸颊，一脸的憨厚和坚韧。她也和姐姐一样，用她那瘦削的肩膀搂着中间的小妹妹。中间坐着的小妹妹穿着华丽的学生服，剪着一个童花头，标准的瓜子脸白里透红，圆而黑的眼睛炯炯有光，好奇地东张西望。

我很快就知道了这三姐妹的故事。三姐妹的父亲姓L，就在我们学校对面的医院上班，是那家医院的儿科主任。他的妻子和他在一家医院共事，生了三个女儿。老三是在求子心切的状态下“误生”的。老三出生后，只在亲生母亲那儿呆了三个月，就成了别人的女儿。L医生的世交兼同事X医生夫妇，婚后多年一直没有孩子，X医生的爱人想孩子都快要得忧郁症了。两家商量后，就把小女儿送给了X医生夫妇。办好了领养手续后不久，X医生夫妇就到香港定居去了。L医生的小女儿就这样去了香港，在养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下健康成长。这两家人因为孩子这根纽带，亲密的关系更甚从前。小女儿每年都会跟着养父母到大陆来一到两次。

“让我们四个人的肩膀来分担养育孩子的重任吧？四个肩膀的力量一定比两个肩膀有力！”X医生夫妇对两个好朋友说。

L医生的妻子在一次体检时发现患了癌症，而且已是晚期。就在她的小女儿就要上小学的那个夏天她去世了。

是两个好朋友不可分离吗？没过多久，香港那儿也传来了噩耗，X医生的妻子也因癌症而不治而逝。就这样，小女儿又回到了L医生的身边。

因为这个故事，因为一个父亲在家长会上的心声。小女儿几乎是在全校同学和老师的呵护下长大的。

在三个女儿后来的成长过程中，L医生的大女儿既是母亲又是姐姐。她比一般女孩过早地承担了生活重担。二女儿几乎成了小妹妹的家庭老师。小女儿俨然像个小公主一样处处享受着特权。

L医生一直没有再婚，很辛苦地养育着三个女儿。

我没有当过这三个女孩的班主任。只是上音乐课时能和这三个女孩接触。

给我的感觉是这三个女孩从气质和服装上越来越接近。那个香港来的小女儿身上越来越大陆化了。

从老师们那儿我能经常听到这三个女孩的情况。老大是个全面发展的好学生，以后是个当干部的料。老二只管学习，闲事不管。老三懒散只爱享受不爱学习。

记得在我离开那所小学前，有一天，和同事在医院门口看见了L医生。他的变化让我吃惊。岁月似刀，坎坷如锉啊。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如意，写满了无奈。

同事告诉我，他是想结婚的，可女方只要一听有三个未成年的女儿需要他一个人抚养，就没了兴趣。远远地看着他那有些佝偻的身影，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写此文，是因为我在前几天，竟然碰见了L医生的大女儿。她认出了我，和她的交谈让我感慨万分。

大女儿现任一家公司的副总，有了一个女儿。各方面都不错。

二女儿在一家公司当出纳，后来和丈夫出国了，生了两个孩子，现在一家语言学校当老师。生活还算稳定。

说起小妹妹，这个大姐姐潸然泪下，“她的坠落让我们全家都很痛苦。前两年，她在劳改农场的一场事故中送了命。”

说起父亲，大女儿百感交集。“他现在还算好，挺过来了，他差点为了小妹的坠落而送命。前段时间，总算答应到二妹那儿去住一段时间了。也许离开这伤心地一段时间，能让他的心情平和一点。”

“赵老师，我现在对我女儿的教育就是把我们三姐妹的成长过程当镜子。溺爱是会让一个人走向毁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