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数不清的第一次

－一个从伊拉克归来的华裔侦察兵的自述

乃枫

原载于《城市杂志周刊》

如果我们为“怎样才算融入主流社会”设立一个定量标杆的话，大概能“融入”到伊拉克战场上，代表这个国家舍生忘死拚一回的，应该算是“融入”到了极致。这样的典型，在爱达荷州就有一位，他是来自北京的华裔移民、美国海军陆战队特种兵士官，姓李，单字名海，日前，本刊记者专访了他。他的那种并非顶天立地、不可一世，但却不文不火、娓娓道来的风格实在叫人割舍不得，甚至令人肃然起敬，这里就听他以第一人称口述也罢。

牛什么牛？老子将来一定比你强

一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若干个第一次。比如，第一次上学、第一次放鞭炮、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坐飞机，还有，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失恋、第一次结婚、第一次离婚，再往下数，还不知道有多少个第一次，但真正能够叫你刻骨铭心的，其实并不多。不过我觉得，我的第一次总比别人多，不光是比别人多，还比别人奇。所谓多，当然多在数量上，所谓奇，却奇在我的若干个第一次也许是别人没有的，甚至可能是我自己的一生一次。比如，第一次被空投在阿富汗、第一次发现自己错杀了好人、第一次看见了死人堆、第一次感到求生无望、第一次懂得了谁才是真正的英雄，等等，那些数也数不清的第一次，叫我想忘记都忘记不了。

比如，若干年前在美国驻泰国大使馆申请入美签证，就因为多看了一眼美国海军陆战队，差点被泰国警察打。我心想，“牛什么牛？老子将来一定比你强”。这也是我的一个第一次，不过，这个第一次改变了我的一生。

就这样，成家两天就送去受训了

我这个人的经历说起来好像是一本小说，说没事儿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没有，可是说有事儿，一下子就接二连三。这不，从打一来美国我就想去当兵，想去海军陆战队想得我都夜不能寐。可机会早不来、晚不来，单在我成家的第二天，它来了。就这样，我刚成家两天就被送去受训了。

刚从侦查兵学校毕业还没来得及和朋友们叙叙旧，哪怕是吹吹牛，就马上要被派往前线作战去了，甚至连在女性朋友和妻子面前显一下“男子汉气概”的机会都不给。她们尤其应该知道我当时有多“牛”，那可是所有部队里最难进的一个兵种，据说它的难度可赶得上“海豹”（SEAL，美国海军陆战队特种兵－记者注）。你知道吗？我们开始受训的时候一共是52个学员，到最后毕业的时候，就只剩下6个人，而我，就是这六分之一。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很“牛”，要不，当初我在泰国的时候就发誓，“老子将来一定比你强”。

又树了我一个典型，说我是好样的

       说比别人强，其实也不一定，有时候我也是歪打正着，我这个人，别的不行，就是运气好。比如那次沙滩训练，腿上绑沙袋、身上负重。要求是在沙滩上快速奔跑，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久跑多久。但实在坚持不住了的，可以停下来。那时候我刚来美国没多久，教官的这句话我前半截听懂了，后半截没听懂，我还以为人家是坚持不住了也不让停下来呢。结果我就跑呀跑、跑呀跑，一直跑到人都不行了我还在坚持爬。这下子把教官感动了，树了我个典型。

       别笑。还有一回也是。那次是在佛罗里达海边踩水训练，脚上绑着十磅重的沙袋。要求也是，坚持不住了的可以举手要求上岸。我也是后半截没听懂，还以为上岸就给“刷”下来了呢。我踩呀踩、踩呀踩，眼看就剩下鼻子在水面上了。后来，教官看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大声问我要不要上岸。我坚决摇头表示不，结果，人就沉下去了，不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七手八脚把我捞上来，又树了我一个典型，说我是好样的，宁可淹死都不愿意向困难低头。这也是我的第一次。别笑。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