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君的回忆

乃枫

原载于《城市杂志周刊》

    1984年7月28日，当地时间下午4点15分，第23届奥运会开幕式于洛杉矶纪念体育场正式举行。那一时刻，十万名服色豔丽的观衆挤满了看台，由好莱坞着名导演戴•沃尔帕主持的开幕歌舞引人入胜，将盛大开幕式变成了一次登峰造极的艺术盛会。7时15分，总统里根宣布奥运会开幕……
    已故着名田径运动员杰西•欧文斯的孙女吉娜•汉菲尔高举火炬进入体育场。随后，美国1960年奥运会十项全能冠军拉•约翰逊接过火炬，点燃了奥林匹克火焰。接着是美国1976年奥运会跨栏冠军埃•摩西代表运动员宣誓……
    整个开幕式持续了几个小时，当落日收尽余晖的时刻，体育场上暮色凝重的天空中又升起了五彩缤纷的焰火。身着世界各民族服装的两千多名洛杉矶市民伴随着贝多芬的“欢乐颂”放歌狂舞……
接下来十几个小时之后，中国射击运动员许海峰拿下了第23届奥运会的第一枚金牌，也是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枚奥运金牌……

    洛杉矶人对1984年奥运会记忆深刻，是因为第23届奥运会在洛杉矶召开的缘故；全世界的华人对1984年奥运会记忆深刻，是因为中国第一次派出三百馀人的代表团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名义首次参加了这人类体育运动盛会的缘故；现任联邦劳工部第九区总长的张曼君女士对1984年奥运会记忆深刻，是因为当时这位Duarte学区的优秀华裔教师代表美国政府、作为美国政府的副特使，亲自接待了三百馀人的中国代表团的缘故。

    日前，本刊记者就她当年的经历採访了她。时隔二十八年，如今回想起来，她的言语中依然洋溢着当年的激动。

我还拿到了700块呢
 

    1983年年底，我当时在Duarte学区任教，被选定为奥运会期间代表美国政府的副特使之后，我们立即投入了紧张的训练。奥运会于1984年的7月28日召开，可我们的训练却是提前八个多月就开始了的。我们一共有30多人，设一名特使，两名副特使，我是两名副特使中的一个。这是我的一次难忘的经历，一生一次的经历。
    我记得当时的训练课程很多，首先从各项体育运动的来龙去脉、比赛规则、以往记录等开始，接下来的是学习奥运会机构以及各机构的运作规则等等，由奥运会主席彼得•尤伯罗斯亲自给我们授课。这期间，我们必须明确两个观念，第一，体育与政治无关，运动员的心目中只有运动，没有政治；第二，奥运会是人民的，不是国家的。正因为如此，政府没有钱付给我们，我们这些人，都是作为自愿者被选上的。当然，后来大家知道这届奥运会首开纪录第一次赚钱了，我还拿到了700块的报酬呢。

也是尤伯罗斯的聪明

    奥运会开幕前大约两个星期，中国代表团就到了，主要是为了适应洛杉矶的气候和环境。我的主要任务是接待中国代表团，从接飞机开始，到安排住处，再有，平日大会与中国代表团之间的所有沟通和信息往来。我的作用像一座桥梁，叫我“联络官”也许更贴切些。总之，从他们下飞机的那一刻起，一直到奥运会圆满结束送他们上飞机回国，这期间，我天天和他们在一起，大到大会比赛日程，小到每一个运动员的吃喝拉撒，都是我的工作。
    中国代表团一共三百多人，都住在UCLA，分两个村子，一个在东洛杉矶，一个在南加大。这一点也是尤伯罗斯的聪明。你知道有很多国家都是盖奥运村的，结果赔了钱，因为等到奥运会结束了，奥运村租不出去了。

中国人哪个愿戴绿帽子

    奥运村里吃的是美国饭，我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运动员吃不惯美国饭。为了不至于影响他们的身体，我只好时常到外面帮他们买些中国饭回来。
    我必须说，中国男女运动员是全世界最有修养的运动员，他们的纪律非常好，从来不给大会找任何一点麻烦。生活上的问题凡是能自己解决的，他们都尽量自己解决。那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我与他们相处得很愉快，大家成了朋友。比赛一有空暇，我就带他们出去玩。有时候，我们还闹出一些笑话。
    比如那次我们去好莱坞影城，因为当时的洛杉矶群众热情很高，大家都要等着看李宁和童非，所以我们只能从后门进。可是到了后门口，把门的人却说，你要是让我见到李宁和童非，我就让你们进，否则不让进。当然，从后门进是事先安排好的，我知道他这样说是开玩笑。不过，李宁和童非真的从车上走下来，让他彻底饱了眼福。临走的时候最有意思，他们给每个运动员的位置上摆了一顶鸭舌垒球帽送给他们作纪念。可是，直到运动员们离开，所有的帽子没有一个人拿。你猜为什麽？帽子是绿色的。美国人不知道，中国人哪个愿戴绿帽子？你看，一片好心，结果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百老汇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有一次，我带中国代表团去Chinatown，当地的华人华侨不知怎么事先得到了消息，好几百人提前好几个钟头就列队等在那里，就为见一见中国运动员，男女老少，老侨、新侨都有。中国运动员一到，他们就一下子都涌了上来。当时，我们用的车子是从各学校借来的校车，那些欢迎的群众就那么隔着窗户跟运动员热烈握手，问寒问暖，好像多少年没见面的亲人一样。有的人往车上扔礼物、扔食品，还有的人干脆直接往车上扔钱，说让他们吃不惯美国饭的时候好自己去买点可口的。当然，他们的钱运动员们不会收，但那个场面和气氛真叫人好感动，好感动。
    你知道吗，身在洛杉矶的侨民可以说比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的侨民都见多识广，哪个国家的运动员他们没见过？但中国运动员参加奥运会却是历史上的第一次。开幕那天，到中国队入场的时候，全场起立你知道吗？这些等在路边的华侨都想亲眼领略一下那些拿了金牌，叫海外华人也跟着扬眉吐气的中国运动员的风采。尤其像许海峰呀、李宁啦、童非那样的冠军，简直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偶像。当时，那么宽的百老汇大街硬是叫欢迎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接待中国代表团期间，我交了许多好朋友，比如体操的李宁、童非，还有跳高的朱建华，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尤其是朱建华，他人出奇地厚道，后来他到美国来做教练，就是我帮他联系的。

我那辆车的牌照叫15 GOLD

    整个奥运会期间，洛杉矶的交通秩序管理得非常好。我不记得他们是用什么方法管理得那么好，好像是分了单号双号，反正你上高速公路看，基本上没有多少车子。另外，我刚才说过的，尤伯罗斯很有办法，让奥运会赚了好多钱，其中，车辆方便就是个例子。刚才说的，运动员外出的车子都是从各学校里借来的校车，等奥运会结束再还给他们，只要付点租金就可以了，光这一项就省了不少钱。还有，工作人员用的代步车也是，用完了以后折价卖给工作人员，钱一点也不损失。我当时用的那部车子是84年当年的Buick新型，白色的，奥运会结束后我把它买了下来，花了五千块。你知道车牌子是什么？中国队不是一共拿了15枚金牌吗？我那辆车子的牌照就叫：15 GO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