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改革是一项复杂的工程,实践已经证明,不论是自上而下的行政推动,还是自下而上的草根行动,都没有一套模式、一种方法能真正适用于所有的改革。10年课改,因为对改革成果的热切期盼,理想主义和激进主义一度脱离现实,个人情感一度超越理性,以致我们一度走入改革的误区,这些,都需要我们在下一步的行动中予以矫正。
教育改革的逻辑
□ 唐汉卫
如果说教育的独立性和超越性从内在特性和根本规定性的角度,表明了教育之为教育、永远具有一定的不以时空和外在需要为转移的一面,体现了教育的终极追求,那么,教育的时代性和历史性,则表明了教育在其现实性上、在其实际的运作过程中,还应该具有动态的、发展的、受制于各种因素和历史情境的一面。前者确保了教育之真,后者避免了教育之不实。关于教育之不实,主要表现为教育改革中的理想主义和激进主义。理想主义的特点主要是用道德的逻辑来取代历史的逻辑,只问“应然”、不问“实然”,即很少考虑是否可能以及如何可能。但终极的理想和追求、形而上的思考和信念并不能替代具体的行动目标,亦不能直接改变当下的现实,更不能仅凭意气和激情就能实现。换句话说,教育改革需要道义的力量、需要长远的规划和永恒的追求,而在行动中更需要考虑历史的和时代的实际,制定切实可行的目标和方案,提出扎扎实实的针对不同利益群体、不同具体问题的纠偏、补缺和改进的措施。
激进主义与理想主义一脉相承,正是由于理想主义的感召,才片面地对教育改革持一种浪漫的、简单化的、一蹴而就的态度,认为终极的教育理想的实现指日可待,甚至可以通过某项工程、几次声势浩大的运动就可以实现。究其原因,是情绪压倒了理性、忽视了历史的逻辑,对教育改革的性质、条件以及可能引起的后果等缺乏充分的认知。“从实践上讲,何时应该革命,何时应该改良,则要看具体的、历史的社会条件。”由此,在和平与发展时期,特别是在文化和教育事业的改革过程中,理想主义和激进主义可能就是值得警醒和商榷的。
秉持时代的、历史的逻辑,就要意识到教育改革在其本质上只能是一个渐进的、不断改良的过程,只能是在现实的历史阶段内争取到“最佳状态”。同时,历史的逻辑还意味着教育改革是需要条件的。正如诸多教育问题的意蕴在教育之内、更在教育之外一样。解决这些问题,当然需要教育内的变革和直接参与,但更需要外在环境的支撑和改善。否则,单就教育自身的努力来看,可能会无功而返。历史的逻辑还意味着教育改革应有必要的代价意识。一般来说,教育改革关注更多的是应然,是如此这般将会带来的种种好处,但正如任何事情都不能尽善尽美一样,我们在关注教育改革带来的好处的同时,还应了解此项改革所要付出的代价,二者相权才能以更稳健的态度对待教育改革。在很多情况下,改革不是择优去劣,或两利相权择其大,而是抉择轻重,是两害相权择其轻。所以,历史的逻辑决定了教育改革不能择其一端而无视其他,只能是在博与约、通与专、精英与大众、效率与公平等一系列永恒的范畴之间做钟摆。
教育改革的限制性原理
□ 查有梁
在梳理美国和中国在这最近的“十年教育改革”之中,应该提炼认识到教育改革的3个“限制性原理”,即指出哪些是“不可能的”,并从而启发我们认识哪些是“可能”的。
美国十年NCLB(《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教育改革,有两大“改革亮点”:其一,确定国家课程标准,从幼儿园到12年级,包括全部基础教育阶段,试图通过“标准、考试、问责、奖励”,提升教师水平,强化“学科教学”。其二,由州政府统一组织考试,考试科目是“阅读与数学”,这是两门最基础的学科。学生每年阅读与数学考试成绩的进步的多少,直接影响到州政府、学校、教师的利益。实行“一标适全,严厉惩罚”。美国各州创造出多种考试方法,强化“知识考试”。
中国十年新课程改革有两大“理念亮点”:其一,用“三维目标”作为所有学科的“课程标准”的总目标,同时,要求教师上每一节课都要“落实三维目标”,淡化“知识教学”。其二,大力要求学校教育要转变学生的学习方式,实施“自主、合作、探究”的学习方法,提出“把课堂时间还给学生,学生是主体”,强调“创新精神、实践能力”的培养,淡化“教师传授”,重视让“学生探究”。
为什么美国和中国的教育改革都未能一帆风顺呢?很明显,它们都忽略了3个“限制性原理”:
教育改革的第一个限制性原理,即自上而下行政地建构一种最好的教育体系,使得所有学生都不会掉队,不可能。
教育改革的第二个限制性原理:自上而下行政地推动一种课程理念和方法,使得所有学生都得到发展,不可能。
“自上而下”、“行政推动”的教育改革,不可能取得彻底的成功,那么,“自下而上”的“草根模式”、“山寨推动”,难道也不可能成功吗?这十年,有些学校的草根式改革,就是试图实现“第三种教育改革”。这有积极意义,但很快一些教育行政的官员就试图将这一种教学模式大面积推而广之,又将这一种教育改革的成就转化为“自下而上”的行政推广,因而遭遇困境。
这就是教育改革的第三个限制性原理:自下而上经验地建构一种最好的教学方法,使得所有学生都达到优良,同样有一定难度。
在今天,全世界的管理体制正在由集中的“自上而下”的权威等级体制,转变为分散的“自下而上”的民主扁平体制。教育改革同样要避免权威等级体制,提倡民主扁平体制。同样,这也是孔子提倡的“和而不同”,实质也就是提倡“多样性”。
教育是个“复杂的巨系统”,解决这种复杂问题的普遍方法,人们至今还没有找到。美国的教育改革试图通过自上而下的教育法案,达到“让每一个学生都不掉队”;中国的课程改革力求通过自上而下的课改运动,达到“让每一个孩子都得到发展”,教学改革达到“使得所有学生都达到优良”,结果并不如人意。
总而言之,10年新课程改革让我们认识了教育改革的限制性原理,这对于我们今后的教育改革肯定有正面作用。我们应理性地承认它,并尊重“教育的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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