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的种子

 北川中学——

废墟旁边的操场遍地陈尸。

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师生们从废墟里用十指挖出来，有的还带着余温，大雨如注，血水横流……

疼痛和恐惧让孩子们哀嚎连声，现场惨不忍睹，哭声连天，一片混乱。

13日凌晨3点，校长刘亚春找到救援现场的县领导，请求转移，他说了几条理由，而其中的一条让县领导也忍不住流泪。

“为北川中学保留点种子吧……”

在北川中学的大转移现场。

用来运送他们转移，仅有三辆部队派来的汽车。

1400人，会不会有人抢坐？

仅有的那点食物和水，会不会抢吃抢喝？

有人提议，校长你讲讲纪律吧。刘亚春说，好。然后他就站在队伍前面的台阶上了。他的背后，堆积着的正是倒塌的教学楼的巨大废墟。

   他望着这些从废墟里幸存下来的孩子，他的目光一顿顿的，跳跃停留在那些因为救人，身上还血迹斑斑的孩子脸上。

他给孩子们开过无数次会，可只有这一次最特别。

这个细腻的校长，用无限慈爱的目光尽可能与每一个孩子交流，那些受伤的孩子，被同学搀扶着，许是因为疼，眼里还含着泪水……

刘亚春突然转身望一眼废墟，然后再缓缓转过身来，他身形定格。深邃的目光望一眼孩子们，很多孩子就忍不住哭出声了，他挥舞着手大喊：北川中学的学生，抬起头来，擦干泪，出发！

突然，有些孩子从队伍里冲出来，急匆匆跑到废墟前面，弯下腰伸手抓了一把石子，小心地攥在手心里……

看到这一幕，刘亚春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低声念叨着：北川、北川中学、北川的孩子……

后来，在绵阳市长虹培训中心，复课的北川中学就用这些石子，在一面墙上镶嵌了“北川中学  四川长虹”八个大字。

运送北川学生转移的那三辆汽车，一直停在那儿，打开了车门，孩子们一个个经过，却没有一个人上车。食物和水也放在那儿，可没有人去拿。即便是老师们递过去，有些孩子都没有接。

有些大同学经过汽车时停下来，弯腰把身边的小同学或者伤员抱进车里，那些孩子想挣扎着下车，可硬被阻止了，车里的孩子流着泪，向车外的人一遍遍挥手告别。

刘亚春突然叫过身边的何琼老师，指着一个小女孩子，这个父母双亡的孩子叫代恩杰，刘校长吩咐着带好她。何琼老师咬着嘴唇，用力点头。

从北川到安昌20公里，这支队伍跋山涉水，大手拉着小手，一路相互搀扶，步行了6个小时。

走出去就意味着生，可刘亚春一直留在余震不绝的北川中学。

14日上午几个老师突然回校，见了他说，今天我们是来叫你走的，就是背也要把你背出北川。刘亚春拒绝了。

18日下午刘亚春看见有家长来学校祭奠遇难的孩子，他们点燃香烛，在纸上写着“乖女儿，爸妈来看你了”，他走过去，一下不由自主地双膝跪在废墟前面，那一刻他一定想到了废墟里掩埋着的妻子和儿子……

有个学生给刘校长发短信，安慰他说，校长，我就是你的儿子！刘校长回复说，不，你是我的学生，是北川中学的儿子！

在北川中学的废墟上，至今常能看到有些学生的身影，他们依然会捡些石子揣在兜里。那些石子，会种子一样在他们兜里发芽，而根，就扎在梦里从没倒塌的书声琅琅的母校……每次遇上了，刘亚春都会和他们交谈几句，孩子们难过地说，虽然校舍没了，可这里仍是我们的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