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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尽管写了十来年球评,我只承认我是个踢球的。
在中国,写足球的基本不踢球,比如张晓舟、龚晓跃一派,属于文青系,写的净是《德国四公子蒙难记》《飞啊飞啊我的妈》《弄他!弄他!重庆就是一座很搞的城市》,喊张晓舟踢球喊了半年,还在家里拉体能。阿丁打篮球,且以远射为主,他把球评当小说写,他的《此地长眠一根筋》《世界杯时期的爱情》你可以当小说朗读。阿乙倒是踢过几年,而且传球神似哈维,所以一篇球评至少有一段提到足球,他写球评唯一的乐趣就是骂巴萨,尤其以梅西为黑点。王小山自称当过守门员,夏天他永远穿一件印着“迪利维奥”的球衣,但有一天在东单踢球,我们就缺一个门将,他却平生第一次有点羞赧。刘建宏球踢得挺好,更可贵的是跑动巨多,他写足球的见解我很佩服。李承鹏就不说了,我猜他摸球的次数不会超过摸我的手。
我是真的踢球的,对我来说亲自踢球才是正事,写球只是业余爱好。当然现在我老了,在球场的主要工作撩起球衣,展示被撞成五截还埋着钢管的锁骨,再抬起左脚讲解七八年前被铲伤长满骨刺的脚踝,如果听众兴趣蛮高,我还会按着倒数第五节脊椎聊一下我的椎间盘突出。或者我给他们讲故事,从启蒙教练开始,讲我在当地小城足坛的辈份,讲我高中倒挂金钩击中门楣,讲我的队友拎着汽水瓶满场狂追对手,讲我大学四十米外打进的远射,然后突然闭嘴,独自体会一个人老去的感伤。踢完比赛,拖着不敢沾地的左脚,一步一步挪回家里,绝似古龙笔下的傅红雪,疲惫的眼睛里还射出冷冷的光。
所以跟这些球评人为伍,实为谋点稻粱,予岂好评球哉,予不得已也。我最喜欢的三个球评人不是他们,是克鲁伊夫、梅诺蒂、坎通纳。
当我不知道怎么评战术,我就去看克鲁伊夫的专栏,他骂巴萨现政府,那是刀刀见肉字字浸血,如果他说巴萨主席不懂球,那他最牛逼的回应就是好好听着。这次世界杯我狂赞德国队,而对巴西阿根廷失望透顶,除了梅西内马尔,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有。但我没克鲁伊夫骂得高屋建瓴,他这样写:“从足球的角度,我希望德国能继续走下去。因为巴西显然是不打算踢得比现在更好了,当我看到巴西有那么多优秀的天才球员被放在替补席上,只因为他们要为那些宁愿缩在后场然后用长传打反击的足球运动员让位置,这实在让我很是困扰。像巴西和阿根廷这样的国家如此浪费他们的天才球员,简直是一种耻辱!”
前阿根廷主教练梅诺蒂是张晓舟的大爱,他俩文风有一拼,唯一的区别是梅诺蒂懂球。梅诺蒂写足球是这样的:“最慷慨、最艺术、最精致的总是属于左派,慷慨、开放,对观众有所承诺,因为身兼代表性和归属感而倍感荣耀这些在我看来更多属于左派而非右派”,而“右派是另一种足球,观众不重要,唯一在乎的是结果。”
而坎通纳的文风是这样的,1995年坎通纳飞踹球迷之后,在新闻发布会上只说了一句话就离开,留下记者们破解了二十年至今无解:“海鸥跟着拖网渔船飞行,那是因为它们以为沙丁鱼会被扔进海里。”
潘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