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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化论 (二)亚里高特先生的退休金
(2006-02-19 12:30:11)（二）亚里高特先生的退休金
整个巴黎被突来的大雨包围了，天上还有好几架飞机在盘旋不定，其中一架小型客机甚至要转飞南锡。
戴高乐机场的调度室里人头攒动，每个人的耳朵里都充满了机器蜂鸣和亚里高特的叫喊声，“快点！清理跑道，我要一条新的跑道！
亚里高特是个矮小的胖子，有一个喝多了朗姆酒的鼻子，和一双因为惧内而闪烁着谨慎的眼睛。自从三年前走马上任以来就习惯于发号施令，这里的每个人都习惯了他的抱怨和叫嚷。他现在正趴在一个巨大的控制平台上，焦急地看着上面的各个指示灯。三号跑道正在维修，4到7号跑道在半个小时之内不可能空闲。那么，亚里高特看了一眼外面的茫茫夜色，雨依然很大。即使在6月的凌晨，巴黎郊外依旧可以呼出寒气还可以嗅到针叶林的气味。
“那么就8号跑道！马萨里，把8号跑道清理出来，叫那些该死的行李车让开！”
“可是……长官，8号跑道一直是备用跑道，我想……”叫马萨里的男人面有难色，正在试图解释。
“没有可是，没有你想，我亲爱的马萨里！如果你还想保住你的退休金就赶快把你那注铅的腿挪动起来！5分钟！明白吗？我说5分钟，如果5分钟之内不清理干净，我向圣母玛利亚发誓你会被开除！” 亚里高特差不多快要疯了。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他的退休金同样保不住。而圣母玛利亚也只能保佑他的晚年去打扫修道院。
十几分钟前，国家航空公司的头儿来电话让他马上准备接待“一位朋友”的专机，如果可能，“清理出一条跑道”。
亚里高特延续以往惟命是从的习惯，在确保机场正常航运的情况下，极力争取这个表现机会。当然，这并不是说亚里高特先生有什么临危不惧的法宝，只是他可以在关键时刻满脸大汗的训斥下属。如果要自己轻松，那么就转移紧张，这是亚里高特指挥官的信条。“可这位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亚里高特尽管很好奇还是没有多问，因为头儿的口气是无容质疑的。那么，尽管在这样的天气，凌晨的朗姆酒时间只好推迟了，真该死！
5分钟之后，8号跑道的指示等变成了绿色。亚里高特终于松了一口气，满意的揉了揉自己布满血丝的鼻头，一面打上那条深兰色领带一面畅想自己的退休金可以在地中海的哪个岛屿定居。也许这才识生活，你的起步就在于如何接待一个大人物，亚里高特对自己说，你甚至可以邀请他喝地道的朗姆酒，这个国家有几个人真正懂得朗姆酒？不不，他们只会在酒会上拿一杯马蒂尼或者一边抽雪茄一边喝那些象红醋一样的葡萄酒。只有你，只有你亚里高特才懂得什么时候享用什么样的酒。
亚里高特根本顾不上那双上个周刚从专卖店买来的皮鞋是否“防水”。他踩着积水来到机场跑道时，8号跑道上的那架没有任何表示和名字的飞机好象刚出生产线一样停好了。亚里高特正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多带一把伞，但他随即否定了这个提议，因为一把伞可以让他跟大人物靠的更近一些。正这么琢磨着，机舱门满满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男人。
本来我们的机场指挥官期盼着遇到一个簇拥成群的大人物，他应该穿一件浅灰色的由私人裁缝量身订做的西装；打一条深红色带暗格的领带就象希拉克经常打的那种；皮鞋一定要是在佛罗伦萨手工制作的，绝对不可以是自己这种专卖店里的货色；还要带一幅考究的眼镜——对眼镜亚里高特不是很懂——但绝对是最贵的！可没有想到的是，只有这么一个人。而更为奇怪的是这个人仅穿了一件普通的夹克，尽管是凌晨，可还是戴了巨大的墨镜，墨镜下面是张看不出表情的脸。机身没有国徽、家族徽章甚至没有顾客的姓名，这当然很很奇特。但事情不会奇特到国家航空公司要为一个装束如此的人让他在凌晨一点清理一条跑道。亚里高特猜，这次接待的客人大概不会影响到自己的退休生活了。想到这里，亚里高特的表情有点沮丧，差不多所有在这个时间被热情带到瓢泼大雨的跑道上的人都会如此沮丧。
客人独自走下飞机，并没有往亚里高特这里看，而是摘下眼镜往跑道四周扫视了一番，好象在寻找什么东西。这时可以看见他黑色的眼睛，尽管有神但已经很疲惫了。
“哦，还是个外国人。” 亚里高特小声嘀咕着，“把它完成，把它完成吧。”
客人终于注意到打着雨伞的亚里高特，但没有任何表示，没有询问也没有寻求帮助，就这么站在机舱门下，看着。
“哦，先生。欢迎来到巴黎。” 亚里高特只好硬着头皮满脸堆笑的迎向这个穿着夹克衫的男人。“我是这里的指挥官，愿意为您效劳。”该死，亚里高特想，如果可能我很愿意让你继续淋雨，而我正在喝朗姆酒。但事实不是这样，指挥官双手把雨伞奉上满脸的讨好。
可是这位客人根本没有接，仅仅瞟了亚里高特一眼，好象在看一个没用的家仆，又好象根本没有自己打伞的习惯。这个动作迅速的被亚里高特察觉，他马上做出了反应：踮起双脚，为客人打上伞。“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您知道这个时间酒店很少提供专车接待……” 亚里高特很不喜欢这种不可一世的人，但还是试探着询问——如果连酒店服务都没有的客人，为什么要为他清理跑道？如果给个满意解释，那就是接错客人了。但无线电专用频道确认的就是这架飞机，没错的。
就在亚里高特胡思乱想的时候，深夜造访的客人开始说话了：“你叫做……”他用一口很不流利的法语平静的询问。
“亚里高特，马尔伯勒·德·亚里高特，如果您喜欢，可以叫我亚里高特。”
“德？”客人的眉毛动了一下，但依旧平静：“这么说，您是贵族？您是马尔伯勒家族的人？”看来这位客人很少用“您”来称呼别人，因此发音更显的生硬。
“我希望有这个荣幸，先生。可事实并非如此，您瞧，我不说谎，我跟那位英国的马尔伯勒公爵一点关系也没有。人总想攀个富贵什么的，可您瞧，我不会因此而说谎，愿圣母保佑，那样我会不安……”
“哦……”客人再次不说话。
“先生您从哪来？”可能是刚才别人把自己当成贵族的缘故，亚里高特很冒失的问了一句。问完之后他暗暗骂了自己几句，觉得的确很冒失。幸好客人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独自微笑了一下，没有理会。
“你刚才说……酒店？”客人好象又想起了什么。
“是的，酒店的接待服务，您瞧，如果不是这个时间，我甚至可以找到我的朋友。他是路易十四饭店的领班，说不定可以找到一辆班特利什么的，象您这样的客人……” 亚里高特本想说“想您这样的客人就应该坐那种车”，可是看看眼前这人，又实在说不出这么伪善的话。真叫人头疼，不是么？
“恩，酒店大概没有我要的东西。”穿夹克衫的男人再次环顾四周，“现在几点了？”
天啊，连手表都没有的客人，这种人的到来你还指望他能给你的退休金有什么保障？
客人独自走下飞机，并没有往亚里高特这里看，而是摘下眼镜往跑道四周扫视了一番，好象在寻找什么东西。这时可以看见他黑色的眼睛，尽管有神但已经很疲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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