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我一直想把这个故事写成一篇很有趣很有深度的文章，一直没能如愿。

我不得不承认，我缺乏创意。

故事很简单：

很早很早以前，西域龟兹国有一对兄弟，哥哥做国王，弟弟做亲王。某一天，哥哥出宫巡行，让弟弟监国，弟弟答应了，并在哥哥临行之前，交给他一个锦囊。

哥哥问：锦囊里装的什么东东？

弟弟神秘地说：现在可不能告诉你。而且，你也不许打开，需要打开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打开的。

于是哥哥出宫巡行去了。

过了几天，有人给哥哥报信，说弟弟不老实，在宫里乱搞。哥哥大怒，立即回宫，宣读了弟弟的罪名，然后要杀了他。

弟弟喊冤：我没乱搞！

哥哥说：后宫佳丽三千，就你一个男人，你怎么证明你没乱搞？

弟弟说：还记得吗？你出宫那天，我交给你一个锦囊，现在请你把它打开。

哥哥打开了锦囊，里面有一根男人的鸡鸡（我这都废话，可不男人的鸡鸡嘛）。

哥哥很惊讶：天哪，这是谁的鸡鸡？

弟弟答：是臣弟的。

哥哥更惊讶：你自宫了？

弟弟点头。

哥哥追问：为什么？

弟弟流着泪说：臣弟就知道，一定会有人向陛下进谗言的，一定会有人诬蔑臣弟在宫里乱搞的，所以臣弟就提前把自己切了，放进锦囊，交给陛下携带。这样当有人说臣弟乱搞的时候，臣弟就可以用它来作证……

哥哥又好气又好笑：你可真是……唉，我该怎么说你呢。当初你把锦囊交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什么锦囊妙计，原来不是妙计，是妙鸡啊！

明白了弟弟是冤枉的，哥哥严办了那个告密者，并赏赐弟弟好多好多金银财宝，还让他住进了皇宫。他再也不会怀疑弟弟了，因为血淋淋的事实已经证明，他的弟弟是多么贤明守礼。退一万步说，即使他的弟弟并不真的贤明守礼，他也不怕——弟弟连作案工具都没了，拿什么在宫里不老实？

哥哥甚至在全国每一个集镇都修了庙，庙里供奉着弟弟的塑像，他让百姓们像尊敬他一样去尊敬他的弟弟。这其实也是树立榜样的意思，目的是要通过弟弟来感染、激励、号召和带动全国人民共同进步。如果有必要的话，那哥哥还会给弟弟整一些光荣称号，像“五四标兵”、“十佳青年”、“自宫模范”之类，并派若干太监和弟弟一起上场，组成“自宫英模报告团”，到全国各地巡回演讲。

弟弟获得了那么多荣誉，似乎是赚了。可是，他失去了一根鸡鸡，似乎又是赔了。鸡鸡和荣誉哪个更重要，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见解，我们也无需做出整齐划一的评论。

仔细分析这个故事，我发现弟弟切掉鸡鸡还是蛮有风险的。我倒不是说自宫之后有可能发病感染致人死命——当然，这也是风险的一部分。不过除了这个风险，还有一些别的风险。

首先，故事里没说弟弟有没有对割掉的鸡鸡进行防腐处理。科学的方法是把鸡鸡的淤血放净，用烘干机烘干，涂一些防腐剂，制成标本，然后再放入锦囊；或者直接泡进福尔马林溶液，用罐头瓶装起来。当时龟兹国应该没有这种防腐技术，所以我怀疑那根鸡鸡会不会迅速腐败，等弟弟需要为自己作证的时候，锦囊一打开，只有一堆脓血，这时候弟弟再说“这是我的鸡鸡”，恐怕哥哥是不会相信的。

其次，弟弟无法保证那只锦囊一定会被哥哥一直携带，假如哥哥中途把锦囊弄丢了，弟弟就白自宫了一回。到时候他委屈地辩解：其实那只锦囊里装着我的鸡鸡……哥哥怒喝：谁能证明！弟弟脱下裤子说：瞧，我早切了。哥哥再次怒喝：谁知你是不是乱搞之后才切掉的！——那才叫冤死人不偿命。

最后，再假如国王出巡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进谗言，那么弟弟付出如此巨大代价而完成的准备工作就变得毫无意义。那么，他会不会有失落感？或者诗意一点说，他会不会萌生出淡淡的忧伤和淡淡的哀愁？

每当想到这一点，我就很冷。

附注：

故事原载于《大唐西域记》第一卷，很短，我转述的时候，加了一些对白和细节。又，故事里装鸡鸡的器具是一只金盒子，不是锦囊。

如果您已经看完这篇文章，希望您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