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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2012年10月5日《文汇读书周报》
南腔北调(121)
博物学与科学帝国主义
□ 江晓原 ■ 刘 兵
□ 本书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开头提出的“科学帝国主义”(scientific imperialism)观念。作者使用这个观念,指的是“科学与帝国殖民事业两者的共生关系,说明科学发展与帝国想象的扩张,在某些情况下构成了一个相互作用的反馈回圈”。这种弯弯绕的“学术话语”,用大白话来说,大概就是:殖民者在殖民地区的科学活动,对于大英帝国的科学发展也是有贡献的。这种贡献,当然首先会体现在博物学上——帝国殖民地的物种,当然会和帝国本土的物种有很大的不同。而如果是一个化学实验室,那殖民地的实验室至多也就是和本土的一样而已(很可能条件设备会差一些),那就谈不上贡献了。
范发迪希望在这本书中,“透过探究历史行动者如何在文化接触时协调不同的文化传统和彼此差异,来补充、修正上述对‘科学帝国主义’这一概念的应用与演绎”。这个想法当然不错,不过他实际上能够做的,主要也就是对清代在华英国博物学家工作的描述。这种描述的“补充”作用当然是显而易见的,但能否“修正”与“科学帝国主义”相关的观念,那就很难说了。
□ 不,化学实验室恰好和天文台是两种类型——天文观测倒更有类似于博物学之处。因为在殖民地区设立的天文台,其观测资料有着帝国本土天文台观测资料无法取代的价值。至今全球各天文台仍然经常共享各自的观测资源(仪器观测时间、所得数据等等),原因就在于此。而博物学的观察和采集,也有同样性质。所以实际上,你也许可以指望,在华的英国博物学家和在华的法国天文学家的工作,共同被用来修正“科学帝国主义”。
本书尽管篇幅并不很大(中译本计入大量参考文献也才29万字),但涉及的方面却相当广泛。除了你上面提到的那些方面,还涉及西方的汉学传统、中西文化的交融和比较等等,是一本相当“耐读”的书,值得读者慢慢细品——不过今天还有多少读者愿意如此,我就不敢乐观了。
□ 但是应该注意到,当年在殖民地的天文台——比如在上海的徐家汇观象台——所作的天文、地磁、地震、气象等观测,和在中国的博物学家所作的采集和观察一样,可以进一步丰富帝国的科学知识。如果认为发掘一些这样的历史,可以丰富或修正“科学帝国主义”的概念,我并不打算反对(“丰富”也可以视为是一种“修正”),但这就不是博物学所能专美的了。
谈到这里,我感到有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启发——当我们试图重新振兴博物学传统时,我们为什么不强调指出天文学这样的“硬”学科中也蕴含着明显的博物学色彩,并让这一点来为我们的论证服务呢?事实上,这一点也完全可以被范发迪所借用,来丰富他的论证,只是他囿于学科的视野,没有想到或注意到这一点而已。
《清代在华的英国博物学家:科学、帝国与文化遭遇》,(美)范发迪著,袁剑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7月第1版,定价:3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