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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床成为病榻

(2009-02-26 08:0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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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旧作

婚姻

家庭

单身

杂谈

                    当床成为病榻

                            文/王飞

    灵在老家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大城市。

    灵的心情很坏,心境也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走在城市里宽阔平整的马路上仿佛间又走回坑洼不平的乡间小道。灵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随着视觉上的坑坑洼洼不自主地一曲一直,如走在夜间的云里雾里。路人同情地望着满脸倦容右臂还缠着黑纱显得失魂落魄的灵。灵忙赶回单位先消了假,又回到了那间略显拥挤却还自由的办公室。同事们上前嘘寒问暖,表达着对她丧母的同情。灵努力挤出笑容,点头以示感谢。

    灵才上了两天班就病倒了。是单位出的车,同事陪着把她送进医院。同事经过一番挂号,楼上楼下来回跑拿化验单,好一阵子忙活。医生最后淡淡地说,没大事儿!发烧是因为这一段时间过于劳累,心情不好所致。没大碍!拿点药,回家静养一阵子就行了。

    望着这个装修还算说得过去的家。灵第一次觉得竟是那么空荡荡的。生病了,想喝口水还要自己爬起来倒。灵坐在床上拥着被子默默地落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灵便有了独身的念头。不是她赶潮流,许是父母给她造成的影响。别的夫妻顶多是打打闹闹,灵的父母却是打打杀杀过了一辈子。那会儿,别说在农村,就是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也不大讲离婚。在旁人看来,谁离婚了,这两口子中间保准有一个不是正经人。男的不是陈世美准是西门庆,女的不是潘金莲就是阎婆媳。离婚一事竟比登天还难。灵的父母打架便成为一件大事,他们先是对骂,而后相互厮打,最后便是一个手拿木棒一个手抡菜刀。满街筒子看热闹的。亲戚朋友劝着。每次结束,村里的干部,双方的父母(也就是灵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族长辈或挤坐在炕上或蹲坐在墙角前来劝解。灵和哥哥便没人管了,此时谁还能在意他们呢?兄妹俩只能到叔叔婶子家吃饭睡觉。第二天才怯怯的回到家中。时间不长,灵的父母准如照搬上次那样再来这么一回,直到灵的爸爸去世。灵可不想跟父母那样过一辈子,结婚在她眼里就是找一个异性搭伙过日子,倒不如自个活得自在。

    空荡荡的房壳儿里,这张偌大的床放在医院的病房就是病床。其实,床无论放在哪儿,只要上面躺着病人,那张床就是病床。灵轻轻地抿了一口葡萄酒,拥着被子呆呆地望这窗外的夜空。对面的楼房还有几盏灯亮着。灯下一定是面临中考高考的学生。多少年前,灵不也是这样苦读吗?自打小灵就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她只想考上大学远远地离开那个时刻上演着打打杀杀的家。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自打灵来到这个城市就发现了。星星消失在这个亮起来的城市上空。楼上人家的床又嘎吱吱嘎吱吱有节奏地响起来。那两口子干那事倒也频繁。百姓也许就有那件事可乐喝。床的嘎吱声让灵想起哥哥和她说起的那件事。

    就在灵返城的前一天晚上,哥哥嫂子把孩子哄着,和她严肃地谈起有关她婚姻之事。灵浅浅地笑了笑,你们别为这事操心了。我还没有那打算。兴许这辈子就不结婚了。嫂子扭头瞅瞅哥哥。哥哥红着脸,低下头不再言声。嫂子见状,便小心地说,小妹,你要是不结婚的话,就让你侄女跟你过吧!灵楞了半天,才缓过神儿,嫂子,你这话到底啥意思?嫂子笑着说,没啥意思,你看你一个人,总不能就这样儿过吧。让你侄女过去也能跟你做个伴儿。灵稳了稳神儿,嫂子,这事也太突然了。心思上我连个准备也没有。等等再说吧!哥哥鼓着眼吼道,等?有啥可等的。我跟你明说了吧,一呢,把你侄女过继给你,你有房又挣月钱,你侄女跟你也能享福。二呢,我跟你嫂子想再生个小子。咱家可不能无后哇!嫂子忙接嘴说,是啊,我们也是为你好。也是为咱这个家好。我们两口子可没别的意思。灵低头不再言语。哥哥嫂子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灵抬起头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顶棚。她感到委屈,没想到自己亲哥哥的小如意算盘儿拨得竟这么利落,算计到自个儿亲妹妹的头上了。这哪还有亲情。灵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在这时候哭。她的眼睛无论咋再使劲瞪着,泪水就像绝了堤似的无法阻拦地向外淌着。小侄女过继给自个儿,哪是为了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分明在掠夺。这种掠夺不加丝毫掩饰地正在进行着。不仅掠夺了灵的选择,更掠夺了她某种与生俱来的权利。灵感到被在羞辱着。站起身,使劲擦了一把眼泪,狠狠地剜了哥哥一眼,扭身向另一间屋走去。

    灵的身体发烫。她无力地挑了挑眼皮,窗外的夜色依旧。灵意识到自己又在发烧,便斜斜地靠躺下去,伸手使劲够着床头柜上的药。灵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灵感到自己会在某个时刻彻底散架,骨头节钻心地疼,浑身的肉疼得灵忍不住呲牙咧嘴地吸溜着。身上的肉象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地向下撕裂着。灵憋了口气,攒足全身仅有的力气,滚下床。木制地板温润的凉气让灵舒服些。灵懒懒地躺着。小时侯的夏天,灵会拿块塑料布小心地铺在院子中那棵树下。如伞的树荫为她遮住了从火辣辣太阳上掉下来的刺眼的阳光。冰凉的地面和潮湿的泥土气息总让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安全感。怨不得狗中毒以后会跑到河边或是湿土的地方去静静地躺着。灵执拗地认定自个儿上辈子一定是条狗,而且是中了毒才死掉的狗。这辈子托生成人,依然喜欢冰凉的地面和泥土所散发出的那种特有的潮湿气息。灵吃完药,抻下被子,躺在地板上睡去了。

    电话铃响了。灵发现暖暖的阳光早已盖住了她的全身。电话是单位领导打来的,让她不要急着上班,好好休养。灵连连道谢。领导磨叽了半天,好像才鼓起勇气,你哥和村上给单位写来一封信,瞧那意思你哥是想把孩子过继给你。这事单位其实是管不着的。我是老人儿,我还得劝你一句,你可要想清楚哇!你才多大,不过才过三十岁吗!说不定哪天就碰上个你认为不错的男人,到时候想生个孩子可就不是件易事了。你好好想想,别等到那会儿后悔都来不及喽!灵握着话筒,浑身颤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和他们早就没关系了。到啥时候,都不会过继他们孩子。领导又劝慰了一番。挂了电话,灵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五是灵的高中同学,也是唯一算得上和灵谈过恋爱的男人。不知什么缘故,两个人自自然然便没了来往。此时的灵真心想买张机票飞到小五那里,管他结婚没有,把他抢回到自己的身边,就那么过了,爱咋着咋着。灵抿着葡萄酒,直楞楞地望着墙旮旯那挂塔儿灰。灵为自己那个似有似无的冲动而后悔,为那个想法脸红。听人说,小五为了留在那座城市娶了一位局长的千金。是一位奇矮的袖珍型千金。这样的男人可靠吗?婚姻在有些人眼里就是一种手段,一种手腕,一种交易。婚姻不是殿堂,而是实实在在的金钱,地位,是通往某种成功的途径。风花雪月的爱情只在文学作品以及古老的传说中存在。灵对爱情从来没有少女怀春般地憧憬,对婚姻也从没有过浪漫的向往。和小五的交往只是两个少年间对异性那种懵懂的好感。灵斜刺躺下,体味着木质地板那温润的凉气。

    灵又昏昏睡着了。她又看见了父母,不知他们在说着什么,一副很亲密的样子。又不知因何而起,两人怒气冲冲地站起,对骂着。不一会儿就动手相互厮打。灵浅浅地笑着,这回还真不赖,没动刀枪呢!灵父母的手上多了木棒和菜刀。打架都打出水平来了,木棒和菜刀都随身带了。就是弄不懂,那家什怎么到手上的。他们都练就了隔空取物的本领不成。老人常说,人学啥有啥。灵的父母经过一辈子的实践才有了这般功夫。忽喇喇进来一拨劝架的。灵吃了一惊,这些人不是早死了吗?灵恍恍惚惚意识到在做梦,不禁哑然失笑。这边打了一辈子,到那边还要继续打。那拨人也怪可怜的,在阳间劝了他们一辈子,到阴间还要管这闲事,真够倒霉的!不对呀,在这儿都在一起,到了那地界儿还要呆在一起,没道理吗!村里一个长辈对灵笑着说,丫头,你别乐呀!没看见你爷爷吧。我告诉你,他呀在水边修行呢,再过些日子,他该投胎转世再次为人喽!灵摇了摇头,听人说,我爷爷没干过啥好事,就知道吃喝嫖赌抽大烟。他转世能转哪儿去?那人点点头,你爷爷转世后就是你的闺女。灵激凌一下醒了。这挺好玩,爷爷转世来做自个儿的闺女。您老人家认倒霉吧,我不结婚看你能转哪儿去。灵觉得这个梦很有意思。

    响起一阵悠扬的门铃声。灵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一定是小美。小美和灵是中学时的同班同学,一起考入同所大学,又在同一年留在了这个城市,她们是同乡并不同村,却一直是非常要好的姐妹。所以灵能够在这个时候想起小美。灵艰难地爬起,一步一步蹭着过去打开门。

    得了这么重的病咋才给我打电话。小美埋怨着,家里没人,万一出啥事可怎弄?灵想装作无所谓地笑笑,嘴动了动,却“哇”地哭了出来。小美赶紧抱着灵,冲身后说,把东西放那儿,关好门。小美的丈夫放下东西,领着他们的孩子先进去了。

    灵哭了一会儿,缓过气来,不好意思地擦着眼泪,姐夫也过来了。哟,漂亮的妞妞也瞧姨来了?小美扶着灵向里屋走,别理他们了。边说边咂舌,瞧这屋这乱样儿!一个漂亮的老姑娘平常里也不收拾收拾。灵红着脸,这几天不是不合适吗!小美撇撇嘴,别狡了,我还不知道你?上学那会儿就这样儿。灵用胳膊肘捅了捅小美。小美“咯咯”地笑着,我不说了。扭过头冲丈夫说,你帮着好好归置归置。再给她熬点儿粥什么的。灵说,姐夫,麻烦你了。妞妞,那有水果,自己拿着吃。小美丈夫笑道,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妞妞自顾打开电视,看起动画片。

    小美照顾灵躺好,找出温度表让她夹住。坐在床边,老太太的事办得还好?灵轻轻地说,一个普通农村老太太有啥办得好不好,凑合过得去就得了。两人闲聊起老太太生前的种种好处,小美陪着落泪。

    小美丈夫收拾着房间,把东西该放什么地方又放回了什么地方。打来一盆水,用抹布挨吧儿擦着。墙角的那挂塔儿灰在那轻轻地晃着。小美丈夫用一节棍儿顶着一块干净的布将那塔儿灰彻底扫掉。小声嘟囔,灰尘一天不扫一天不会自己走。把灵的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里,冲着那屋嚷道,小美,这些脏衣服怎么弄哇?你给洗喽呗!小美搭茬儿道。小美丈夫有些为难,那你过来帮帮忙。小美丈夫看着小美,脸涨得通红,向里指了指。小美顺着手指望去,看见灵的几条内裤里还粘着卫生巾,卫生巾上满是殷红的血迹。小美“咯咯”地乐着,将卫生巾撕下丢进垃圾篓里。这有啥?你没见过呀?小美边乐边说。妞妞跑过来,是什么呀?让我看看。小美丈夫低吼道,去去去,看你电视去。小美“咯咯”乐着,乐得前仰后合的。

    灵诧异地望着小美,你俩又打情骂俏着吧,瞧把你乐的。卫生间里传出洗衣机轰隆隆地转动声。小美边笑边擦着眼角的泪水,刚才……就刚才……我家那位……小美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灵窘得满脸通红,抡起拳头向小美的后背擂了几下,抻起被子蒙住了脑袋。小美依然“咯咯”地乐着。灵掀开被子,你再这么乐,我就不理你了。小美乐的上气不接下气,我都没在意,你还往别处想了?小美嘟着脸,谁往别处想啦?妞妞走过来,瞧着妈妈跟着傻笑。灵指了指小美,对妞妞说,瞧把你妈疯得。妞妞走上前,伸出小手摸了摸灵的脑门儿,姨,你的病好了吗?呀!还热着呢!灵看着妞妞,眼泪差一点儿下来,妞妞,去吃水果吧!

    灵又向小美复述了哥哥嫂子的所作所为。最后,哭着说,你看他们还是人吗!小美被气得浑身颤抖,畜生!连畜生也不如!我真想拿把刀这天儿就把他们给剁喽!真他妈的混蛋!灵继续哭着。小美安慰说,这事也不是他们想咋着就能咋着的事。咱不生这份闲气。灵哽咽着,他们毕竟是我的亲哥嫂哇,哪能这么早就打我的主意呢?小美帮着灵擦眼泪,叹了口气,这也赖你。你瞧瞧我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连个动静还没有呢。别看你爸妈打打杀杀了一辈子,别的家儿也打打闹闹的,不都象他们。你看我们两口子也打,打完了,晚上该咋着还咋着。这就叫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灵叹了口气,我哪能象你一样找着个可心可意的。小美撇了撇嘴,这两口子的事谁都瞅别人家好。想开点儿,碰着个合适的赶紧把自个儿嫁了不就结了。他们还别想那事了。妞妞拿着桔子走进来,姨,你看你家的桔子都干透了。说着把桔子狠狠地砸在床上,气哼哼地出去了。小美顺手捡起桔子,你瞧,桔子干巴喽小孩都不要,何况一个大活人呢!再过几年,你就真成这个桔子了。灵瞪了一眼小美,你才是这个桔子呢!小美笑着点着头,得,你不是,我是。我真成了这干桔子,我们家那家伙不要了,我还可以贱卖处理呢。那会儿,我就站大街喊,五毛钱一斤,撮堆儿喽,概不退货。两人大声地笑着。小美说,你这屋儿我给你起个名吧!就叫“滴翠庵”得了。灵擦着笑出来的眼泪,我又不是姑子。小美四周望着,你不是姑子却过着姑子的日子。花姑子碰上花和尚还起那心呢!你哪比得上人家。灵指了指外边,这么说,你是碰上花和尚了!小美笑得得意,我要是姑子,我敢保证把和尚都一网打尽。灵推了一把小美,两人笑着滚在一起。

    妞妞蹦蹦跳跳地进来,姨,我爸让我问你,你在床上吃饭,还是去那边桌子上吃?灵坐起身,这么快就做好了,你爸爸呢?妞妞指了指阳台,在晾衣裳。灵笑着逗妞妞,你爸爸做饭时洗手了吗?妞妞将脖子梗了梗,我爸爸晾了好多你的臭裤衩儿,我还没嫌你脏呢!边说边用小手捂住了鼻子嘴,冲灵吐了吐舌头,转身跑了。灵的脸涨得仿佛那卫生巾上干着的血迹,笑硬硬地僵在那里。小美又“咯咯”地乐着。小孩子的话许是世界上最不讲情面最能一语中的的了。他们除了向你讨巧讨乖之外,才不会分什么场合呢,有什么话就会直不了挺地说出来,管你接受不接受得了呢,哪里在乎你的感受。地位再高的人遇到这种情形,也只能干笑着没话儿找话儿,没台阶找台阶地说,不碍事!不碍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么!边说边用自己的余光扫视着别人的表情。小美和灵是多年的闺中密友,所以才不在意灵的尴尬,丝毫不掩饰地“咯咯”地笑个不停。

    灵和小美一家三口围坐在桌旁,竟有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家的感觉。灵顿时胃口大开,同小美他们喝着葡萄酒,轻轻地闲聊着。妞妞叽叽喳喳叫着蹿上跳下,孩子的吵闹声让病中的灵听来,并不觉得乱。而且自心底涌上一种温暖,还有一种柔弱的温情。一家三口如果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他们永远有着漂泊感,永远有着对家的渴望。房子就是他们的家,就是他们所能依靠的最后的港湾。一个人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却没有丈夫或是老婆孩子,那么这个房子也不是家,和旅店里的客房没有两样。灵看着妞妞,目光中竟有了母亲般的爱怜。

    小美丈夫带着孩子回家了。小美又给灵量了体温,照顾她吃了药。玩笑似的叹了口气,今夜我只能和你同榻共眠来回同床异梦了。灵装着不大乐意的样子,我这床可比你们家的强多了。小美“咯咯”地笑着,我家那床再不好也是夫妻同眠。你这床再好,让你这么一躺也成了病榻。

    两人关上灯,躺靠在床上聊了很多,也聊了很久。灵还告诉小美她做的那个梦,梦见爷爷该转世为人了。你猜怎么着,转世后竟做了我的女儿。小美刮着灵的鼻子,边说没羞没羞边“咯咯”地笑着。

    灵这一宿睡得很稳,也很安详。还做了个梦,梦见了许久不曾梦到过的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人。

 

                                                                         2007-2-9 于京东平谷静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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