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子尤

肖萍[1]

2006年12月14日

    一天，仿佛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到了燕北园，子尤的家中，子尤和柳红都不在，只有姥姥在厨房里忙碌，说要为子尤准备晚饭，看着老人忙忙叨叨，突然想起子尤已经离开我们14天了，心里悲伤不已，离开燕北园。在离开燕北园的路上遇到匆匆而来的柳红，跟柳红说，子尤已经去了，姥姥还在为他忙。柳红说能忙也是好，就怕不能忙，又说姥姥在粉子胡同呢，不在燕北园啊。

    一片茫茫。

    这是子尤离开14天后，跟我的告别。一场梦。

    跟子尤告别后，我经常想，我了解子尤吗？见了子尤多少次了，我记不清，也来来回回写了很多封邮件，还做了子尤的第一本书，更不用说看了多少遍他的文章，看了多少关于他的报道，看了多少他的访问了，但我真的了解子尤吗？

    我说子尤是天才，因为他是那么才华横溢，他的笔不仅能画天，画人生，还画出天籁之音。他的文字纯净，无论激扬还是缠绵，都是那么自然优美。

    我说子尤是阳光的，爱笑的，是因为他对生命的态度。他对疾病是那么的坦然，对生命是那么的挚爱，对一切美的东西是那么的惊奇。

    但是我了解子尤吗？我知道阳光的天才少年的真实心情吗？至今，让我想起子尤，就抑郁愤懑的是为什么上天要让一个孩子尝尽这么多苦难，父母离异、失恋失望、疾病折磨……还要让他如此释然、坦然、淡然？还让他饱尝苦难后又放弃了他？这对于任何一个人都非常不公道，何况是一个这样的孩子，一个让人心痛不已的孩子。这一切，子尤是如何过来的？子尤在夜深人静，连时刻不离的妈妈也睡过去的时候，午夜梦回，惊醒或痛醒的时候，在想什么？这一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子尤的坚强，不知道子尤的煎熬；我只知道子尤对着每一个人挥洒自己的金边，但不知道子尤在乌云密布下的孤独无依。

    “一个那么好的孩子，一个那么令我心痛的孩子”，子尤离开后，柳红的痛伤及所有的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是母亲的最难和最痛。这对母子比其他人经历了更多的苦难，也分享了更多的精神盛宴，他们像两棵挺立的树，枝叶拂依，根缠茎绕。失去子尤，柳红之痛，可想可知，可是离开柳红，子尤之痛，我了解吗？母子情同姐弟，母子互相扶持，母子共感同恸，犹历历在目。但在最后的日子里，子尤看着离别一天天临近，或者从发病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注定的离别注定要到来，子尤，那么敏感早慧，那么爱妈妈，懂妈妈的孩子，是如何牵挂，如何不舍，如何心痛？我不知道。

     我不了解子尤是如何做到被病痛日夜折磨还能津津乐道，我不了解子尤是如何做到被成人误解甚至诋毁还能那么爱每个人，我不了解是什么样的世界有了子尤又离开了子尤，我不了解子尤如何舍得离开他用全身力气来爱的这个世界。

    我有那么多的不解，子尤还是离开了。

    跟子尤告别的时候，没有见到子尤，也不会再有机会去问子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