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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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皮特·哈米尔 Pete Hamill
摄影:乔治·斯坦梅茨 George Steinmetz
翻译:朵朵
很久以前,当我还是个8岁大的孩子时,我站在布鲁克林一处三层高的公寓楼顶,第一次为眼前的景象惊呆。
那是1943年,几周前我们刚刚逃离一家嘈杂的工厂,从厂房旁潮湿的一层住宅搬到这个没有供暖设备的顶层公寓。我从未独自登上过新房子的屋顶。妈妈说那儿危险极了,是人造悬崖。
黄昏时分,我趁着朋友们回家吃饭,妈妈外出购物的间隙,怀着尝试一把、机不可失的心情登上通往屋顶的最后一级台阶。我打开大门,步入一个前所未见的世界——木板、鹅卵石、烟囱、在鸽笼里咕咕叫的鸽子还有晾衣绳。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了生活的变化。
西面,遥远的港口另一边,太阳正沉入一片我只知道叫做“泽西”的地方。翻滚的云朵近处已经融入夜色,远处却还镶着橙色的亮边。货船缓缓地移动着,如同玩具船一般,在黑色的水面上划出一道道隐约的白线。降临的夜幕笼罩了曼哈顿的高楼大厦,正值战争,城中不见半点灯火。在远处呈锯齿状的天际线上空,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光,仿佛谁在令人不安的深蓝色夜幕上戳出了几个小洞。向下望去,是大约50座房子的屋顶。这一切就像一场令人目眩神迷的展览,各种各样的形状、颜色和神秘阴影从我们称作“街区”的地方跃入眼帘。
我试图用语言表达,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我当时还不知该如何描述那种心情。毫无疑问,那个词应该是“叹为观止。”
还有更多令人惊奇的事物等着我去发现,在我这漫长、充实的一生中,每次穿过街巷,跨过街区间一道道无形的边界,“到纽约去”(谈到曼哈顿我们总喜欢这样说)时,就能感受到它们。
从我家客厅的窗户望出去就是第七大道,电车如同在流水线上一般朝南北两个方向有序移动。第九街上有个地铁入口。车厢带着刺耳的金属噪音疾速驶入漆黑的隧道,然后在第四大道冲破黑暗停在站台边,车门打开,门外就能看见天空,人群上上下下,车门再次关闭。地铁继续向前驶去,前往奇妙的曼哈顿。
我和弟弟汤姆喜欢坐在地铁的第一节车厢,我们可以站在门边看着站台出现在远处,越来越真切,直到灯火通明。还可以乘地铁前往唐人街和小意大利。那里充斥着陌生的语言,标牌上尽是让人不明所以的手写文字。体量巨大的建筑刺破曼哈顿的天空,与布鲁克林低矮的天际线形成鲜明对比。1945年7月那个雾蒙蒙的日子,一架B-25轰炸机撞上了帝国大厦,我和汤姆坐着地铁到34街去一探究竟。
后来我爱上了步行、漫画、绘画、道奇队、阅读和棍球,还爱上了比利·哈乐黛、伊迪丝·琵雅芙和无人能敌的弗兰克·辛纳屈的音乐。和那个时代所有的纽约人一样,我很穷。但无论是去学校、图书馆还是公园,一路上总有从厨房的收音机里流淌出的乐曲与我相伴。少年时代,我会乘地铁去一个从未去过的车站,然后下车到处溜达。我看街边的房屋、公寓、游乐场、学校、店铺、教堂和犹太会堂。我边看边想象这些与我素昧平生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每处新的街道立刻变得熟悉而模糊起来。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我学会了如何当一个作家,学会了在这座巨大的城市中发现属于其自身及人们的故事。
(预知完整故事,请阅读《华夏地理》2016年1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