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晚了

我没有去礼拜

我的一生中

因此永远失去了一次礼拜

 

下过雨

水泥杆上出现了

两百只蜗牛

有的巨大

有的小过一粒米

却一样有完整的

背壳和触角

 

那夜我们在洱海边坐

微风催动着起伏的水面

叶匡政说

这是一个美好的时刻

这样的时刻生命中其实很少

作为一个时评家

他很注意少用美好这个词

 

两排小鸟在电线上报幕

一共有三十四只

后来又来了六只

两只喜鹊出现在电线杆上

它们和四十只小鸟一起飞走了

 

我心里没有安定

因此我感觉不到

坐在水泥杆上的这会

是一生中不多的美好时刻

 

父子俩提着罐头瓶子走来

瓶子里全是捕捉的蜗牛

父亲对熟人说

下雨了

出来带儿子玩玩

我想到刚才坐过的水泥杆

蜗牛们面临劫难

 

小时候我在水塘里

用剪下窗纸制成的网兜

捕捉了一罐头瓶小鱼

我和哥哥把它们煮熟了吃

据说小鱼不需要清除内脏

那是个镜子一样的水塘

稻田的水汩汩流下

 

我回到家里

女友问起我苜蓿田

是否还在

它们还在

绿蒙蒙的一片

像家乡的老人

年复一年地还在世

会在哪天无声走掉

就像我们的房屋租期

忽然中断

 

如果我知道生命

只剩下一个礼拜

我一定回到家乡

用一个北漂全部的余生

赞美上帝的创造

但我不知期限

像那只米粒大小的蜗牛

在水泥杆上蠕动

不知道命运之神

正提着罐头瓶子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