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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打算只活32年,虽然往后的日子挺没意思,被一个叫作魏大林的塞进一辆棺材般的凯迪里。个头儿高得像个鬼,爬到他脸上都要爬半年。这人,却要做我丈夫。
可,我还是要和我的爱人王小样儿告别。告别的时候,我想和他拥吻,他却推推搡搡的,脸憋得像个酱茄子。这么一来,我就盼着飞机赶快来,好尽快走。
我说的是真话,每次确定了必须要走,我就想迫不及待的离开王小样儿。当你知道了一件事的结局,过程就显得一点儿也不重要了,不是吗?
回到上海,已经是1月8号中午。我赶到张电电家,大门上还贴着红色的喜字,那是三年前的红色,但却丝毫未褪。
客厅里聚了些人,除了活人魏大林,和墙上张电电与她宝宝的合影,其他都是些陌生人。而张电电已经不是三天前的张电电了,我始终不能确定床上躺的那一摊身子是张电电,可魏大林说:“你劝劝她吧!”
脸色苍白的张电电怔怔望住我,似乎没望出什么内容,就把眼睛移到了我身后。我身后都是些忙忙碌碌的陌生影子,他们在操办宝宝的后事,那都是一些对张电电来说很无所谓的事情了。所以张电电望着那些交错忙碌的影子,却两眼空空。
宝宝,我第一次这么叫他。
宝宝死于一场奇异的车祸。事故现场,宝宝的车倒扣在高速公路隔离栏上,车头朝地,车尾也朝地,确切地说一辆车几乎折成两节。宝宝挤在车箱里,也头朝地,因此全然不是宝宝原本的样子了。
宝宝的血从车窗里流出来,瘫在地面上,逐渐夹杂上一些黑色的机油,又被看热闹的踩上了两个脚印子。
后来几个人拦着张电电,死活不让张电电看宝宝的模样。张电电疯了一样的撕扯别人,冲过去撩开宝宝面上的白布,眼中看见却并不是她的宝宝,只是一张曾经倒扣在地上的不知谁的脸。
“那不是我家宝宝。”张电电反复说,周围人都哭了,唯独张电电呆立在当场,两眼空空。
时间,能够拯救一切。张电电的亲友们都这么笃定的认为,我也是。
于是,接下来的一阵子,我常去陪张电电,夜里就着她被窝睡,半夜醒来,突然看见张电电呆坐着,盯着我看,但两眼无光。我吓坏了,抱着张电电哭,我说:“电电,你的生活还要继续呢,电电,宝宝走了,可你还在呢!”
张电电在我怀里,像几截枯枝,冰凉,仿佛也跟着死了。
魏大林说:“一切都会好的,等明年开春,张电电会好的,咱俩也是。”
魏大林开始置办那场婚礼所需的东西,常常扔我眼前一个什么玩意儿,问:“满意吗?”我点点头。魏大林就欣然的把那玩意儿收起来,然后用红笔在婚礼清单上打个勾,再配合满足的砸吧砸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