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一把新地质锤

——刘兴诗教授80感言

5月23日晚上，已经10点半了，一些风尘仆仆的客人忽然光临寒舍。原来是国土资源部的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以及四川省地矿局宣传部一些朋友前来拜访，送来一束祝寿的鲜花和一把地质锤。他们结束一次会议远道赶来，使我心中无限感动。我所在的成都理工大学，原来是成都地质学院，是地质矿产部直属院校。早就脱离了部属院校系列，划归四川省管理了。感谢国土资源部的同志们，还没有忘记我，不久前谈到在北京或者成都给我祝贺八十大寿，地质工作60周年问题。提出要送我什么礼物，给一生地质工作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我告诉他们，从1950年跨入北大地质系，投身艰苦的地质工作以来，就宣誓以身许国，永远不会放弃。那时候听见前来迎新的中央地质指导委员会派来的代表致词说：“欢迎你们100多个新同学，给旧中国留下的地质工作者增加了一倍。”我们听了心中多么激动，恨不得立刻就投身山野，为国家人民服务，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几十年来，通过实际工作，这才更加深深领会了“建设时期游击队员”的真实含义。那不是浪漫的幻想，而是无限深沉的实际。多么危险，多么艰苦，多么光荣！眼见耳闻许多认识和不认识的伙伴，在山野中壮烈倒下，心中无限悲伤，立志要把地质工作进行到底。

我曾经在70岁祝寿会上说过：“我的最后一息必定是在山野中跨出最后一步，在工作台前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永远也不会休息。所以我回答国土资源部的同志们说：“80岁，60周年不是句号，是分号，另一个工作阶段的开始。”

是的，不知不觉“老”已经悄然而至。缺牙、耳聋、眼不行。虽然今日的我已经不如当年，但是感谢过去艰苦生活的磨炼，身体还算可以，还能进行野外工作，今年就还有两个考察计划。一个是领队征服号称“进去出不来”的迷魂凼。那不是“周老虎”般哗众取宠出风头，不是义和团般无知的冒险，而是用周密的计划和准备，用科学知识和勇气征服它，也研究它。这岂不也是一个很好的研究课题吗？参加的队员经过精选，第一梯队最多不过三五个人，更多的是外围的救援第二梯队和后勤、医疗人员。第一梯队几个人之中，包括曾经考察过南极大陆、北冰洋、珠峰等“地球三极”的资深中年科学家，特种兵出身的汶川、玉树大地震的抢险队长等。顺便说一句，我也考察过北冰洋。谢绝一切有愿望，但是没有野外工作经验的报名者。这不是冒险俱乐部，不是“周老虎”，是严格的科学组织。我对队伍的执行总指挥的告诫是“低调宣传”，“高度重视”。我不信世界上有不能征服的自然环境，决心带队向它挑战。只是由于资金还没有落实，一些设备无法添置，我不能让队员们无端冒险，暂时还不能开动而已。在这次行动中，至于我自己，好汉不提当年勇，只能站在旁边呐喊助威，指挥一下而已。虽然也打算带领第二梯队进去走一段，为可能需要的救援工作作好熟悉环境的准备。但是年龄不饶人，也许不能坚持到底，不能充当第一线的冲锋队员了。

另一个是在一个出版社支持下的黄河中上游考察，为我明年将要写的一套《讲给孩子的黄河》作准备。这是《讲给孩子的》系列中新的一套书。这个系列已经出了7套，中国和世界的历史、地理、大自然，以及中国名城。马上还会出两套，中国科学和朝代。加上这个计划中的“长江”和“黄河”，就是11套了。以前各套书获得了10多次大奖，每年新闻出版总署向青少年推荐100部作品都名列其中，所以不能草率从事。作家不能关闭在象牙之塔里空想，也必须深入现场取得第一手资料，有真实的感受和见解才行。书犹如人，也应该有独特的性格，没有真知灼见就不能动笔。否则人云亦云，千人一面，有什么意思？我对黄河的感觉，主要还是50年代在北大学习和工作的时候，有过一点浅薄的认识。因为缺乏积累，这套书可能写不好，比不上即将上马的《讲给孩子的长江》，到时候大家千万不要见笑才好。作家这碗饭也不好吃呀！当然啰，作为地质工作者，黄河考察也考虑发表论文。现在每年在学报发表几篇论文，以文史和社会科学为主，几年来地质论文不过几篇而已，也该回归自然科学了。

古人曾云：“凭谁问，廉颇尚能饭否？”又有言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未已。”难道我们还不如古人不成！我尚能饭、尚能席地而卧，饱一顿、饿一顿，无论什么恶劣环境都还能经受。2008年汶川大地震期间，地在动、山在摇，一次次突击考察岂不也过来了吗？虽然现在爬山不行了，爬山状如狗熊，狼狈万分。过去摔断的左腿越来越制约行动。但是尚能长途步行，雄风不亚年轻人。一些年轻人跟我走都叫苦连天。不过我多少还有一些粗浅的野外工作经验，可以贡献出来，为国为民服务到底。所以希望得到一把新地质锤，作为新的一个“地质工作60年”的开始。值此所谓“80岁”（实际上是79岁），“地质工作60周年”之际，作为一个地质工作者，一个作家，我在这里再说一句：“我的最后一息必定是在山野中跨出最后一步，在工作台前写完最后一个字。”谢谢你们，国土资源部的同志们。我在这里说“同志”，不仅是“朋友”。“同志”二字千钧重，包含了我们共同的理想和愿望，几十年来结下的深厚战斗友谊！让我们为在山野中离开队列的“建设时期游击队员”烈士们致哀也致敬。让我们擦干眼泪，接过他们的地质锤，为国为民在山野中继续前进！永远也不停息！让我们高歌那支激动人心的《地质队员之歌》：“是那山谷的风，吹动了我们的红旗。是那狂暴的雨，洗刷了我们的帐篷。我们有火焰般的热情，战胜了一切疲劳和寒冷。背起了我们的行装，攀上了层层的山峰。我们满怀无限的希望，为祖国寻找出丰富的矿藏。”

前进！地质队员！迎着困难而上，永远也不要停息，光荣的地质战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