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在红木箱里的老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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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宝》栏目里的老物件
老妈爱看中央二套的《鉴宝》栏目。我有空时也陪着她看。
有位老兄拿家里一铜盆让专家给长长眼,结果专家说:东西是好东西,可惜上面的包浆磨没了。当时那老兄的脸都黑了,这铜盆一直在家里的小仓库里扔着,弄得脏,来之前,他花了一宿的功夫用砂纸磨的,唉。老妈笑了,感叹:你姥家从前也有这样的铜盆。
然后四个人抬着一木箱登场。木箱上的漆已经落得斑斑驳驳。但四个角的包铜被磨得很亮。几位老专家拍着那箱子,发出很厚实的声音。
主人是位如老妈一样年龄的阿姨,絮絮地讲这是件嫁妆。
老妈盯在电视上的目光落了下去。她也有这样两只陪嫁的红木箱。我也记得它们。
芍药和牡丹谁是谁
我记事起,那两只木箱就摆在家里。
从前的家里简单,一铺大火炕,几只板凳,一只吃饭用的方桌,最隆重的就算是两只箱子。当然,家境好的人家有四只。
有红木的,这是最好的,也有水曲柳的,最差的是白杨木的。
家里那两只箱是老妈的陪嫁。老妈不止一次很骄傲地说:那时姥爷会偷着倒卖些小东西,所以家境还算好。女儿出嫁时,特意选了红木做箱子。找了方圆十里木工活和油漆活最好的师傅,当然,那时也不只是漆,还要在木箱上描龙画凤。家里的画的是牡丹,那是生在东北的老妈在画上看到过的花,一眼便喜欢上了。老妈一直管牡丹叫芍药,芍药山里有。
直至今日,我也不懂牡丹和芍药倒底有什么区别。
倒是去颐和园旅游时,恰逢牡丹开着。老妈先还叫芍药,后听导游说这便是她心心念念的牡丹,拍了许多照片,回来逢人就说:从前只在箱子上见过这花,谁想能见着真的哎?
我不知道当初画匠师傅是根据什么来画牡丹的,但箱子上那富贵无边的鲜艳牡丹的确给灰蒙蒙的日子增添了许多亮色。
热呼呼的待客之道
记忆里家里最好的东西都在那两只木箱里。平日里木箱是要上锁的。黄铜的小锁精精巧巧。用什么时,老妈掏出更小巧的钥匙轻轻一捅,锁“啪”地打开。
那箱子简直就是个“宝贝山”。里面装着又软又轻的新棉被,那是家里来客人时给客人盖的。现在的我们,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往自己身上披带。从前的人却不这样。好吃的留着,要来客人吃,好被子留着,要给客人盖。有人说那是老一辈好面子,可能会有这样的因素,但我更愿意理解为那时的人情温暖,不会斤斤计较。也舍得给人家用,给人家吃。
记得有几个知青总来家里吃饭,他们是爸的朋友。只要他们来,家里再没钱,妈也会弄出几个像样的菜来。
而他们,回了天津北京杭州南京,总会带些特产回来。最厉害的是,他们中的一位叔叔把我的周岁照拿回城染成了彩照,那照片现在还在相册里,粉白粉白的瓷娃娃,竟然是染上去的,简直不可思议。
童年里的“宝贝山”
红木箱里的好吃的更吸引我。
老妈总是能出其不意掏出两只红通通的果光苹果,抑或是掏出一瓶让人垂涎的黄太平罐头,再或是几块玫瑰软糖大白兔奶糖。
最神奇的一次是舅舅去南方回来,带了长得很丑的菠萝,那家伙的味道我实在喜欢。每次,老妈总切成小片给我们吃,然后剩下的就放进木箱里。当然,很快它就坏掉了。但是,很久很久,只要打开箱子盖,都能闻到好闻的菠萝味儿。
直到现在,菠萝依旧是我最喜欢的水果。小时候的偏好会影响人的一生,对此,我深信不疑。
后来看《美食总动员》,其实,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红木箱的钥匙。然后有一天,终于有了机会,老妈换衣服,钥匙落在兜里。
看着她前脚出门,我麻利地取出钥匙开箱子。它真的很高。我一只手支着箱盖,一只手在箱子里觅宝,结果支箱盖的手酸了,箱盖落下来,砸得我眼冒金星。
可怕的事还在后面,我索性爬进箱子里,准备好好翻一下,老妈回来了,我盖上盖子,大气不敢喘一下,老妈当然发现了……后果很严重,我的屁股几天没敢坐凳子,老妈说:有孩子贪玩闷死要箱子里。
另一个恐怖传说是一孕妇一手支箱子一手伸进箱子里盛米,结果被箱子里盘着的蛇缠到手,吓死……
那时米很金贵,要放到箱子里。
那些走失在岁月深处的记忆
那两只红木箱去哪里了呢,我想了很多天,终地想起,家里搬楼时,送给了乡下的亲戚。
找了个假日,去了乡下。还好,那两只箱子神态安然地在亲戚的老人家房里。拿相机左拍右拍。然后手摸上去,然后打开,里面也是新棉被,还有老人的寿衣……
回来很久,没敢给老妈看那些照片。
再一日,电视里很时尚的一主持人介绍自己的家,家里居然是清一色老物件。在南墙赫然靠着两只描着大朵牡丹花的红木箱子,女主持很骄傲地说:这箱子要给她女儿做陪嫁。阳光透过窗斜射到那对红木箱上,猛然发现,它们竟然是那么优雅。
也难怪,经历过岁月这双手的打磨,它们像历经世事的老妇人,真的没有什么看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