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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挣扎拔开乌云 |
分类: 路过人生 |
1、租风筝的漂亮男孩儿
2005年秋天,带团在松花江边东游西逛。江堤是一路高高的台阶,台阶上散落好几个卖风筝的人。有几个客人对风筝很感兴趣,打算买几个带回去。我看着他们停在了一个风筝摊前,那个黑黑的但目光清秀的漂亮男孩儿说:风筝骨架是用篾扎的,路远,不好带,估计还没到家,风筝就骨折了,不如租吧!我用怀疑的目光瞅了瞅男孩,心想:一定是租挣得钱更多。
客人们倒也不在意是租是买,扯了七星八卦去放。风很大,手一松,风筝就窜上天空,根本不用担心掉下来。倒是那男孩儿在一旁搓着手,喃喃地喊:别放太高,太高,就飞走了。
客人很轻蔑地回了他一句:跑了风筝跑不了人,大不了买你的。男孩沉默不语,回头瞅见我,说:我也是为他们好。我冲他笑了笑,说:你放心,这些人有钱,海南来的。
男孩把一个红蝴蝶的线轴往起缠,说:有钱,也不能乱花。我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大约二十几岁的大男孩,他穿着有着耐克标志的运动背心短裤还有运动鞋,在秋风里有些单薄,且一看就知道是地摊货。
我指了指他那些风筝,问他:自己做的?他嗯了一声,说闲着没事时跟邻居学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跟他闲聊的当儿,客人们扯着风筝回来了,说:太容易放了,简直就是被风筝扯着走,谁放谁都不好说。
男孩嘿嘿地笑了。收风筝时,看得很仔细,有个沙燕的翅膀上的纸掉了下来,男孩有些不乐意,执意要多收客人两块钱,客人把钱扔到地上,男孩有些凛然地说:把钱拣起来!客人有些没趣,嘟嘟嚷嚷的把钱拣起来,放到风筝上。
我带团往中央大街走,男孩从后面追上我,拉了拉我的衣服,塞给我二十块钱,他说:姐,我叫胡文海,以后再带团就上我这来吧,我给你回扣。
我回头,看到客人们三三俩俩假装视而不见,我笑了笑:至于嘛,刚才出租的那些风筝也不过是这些钱。
男孩说:如果你嫌少,咱俩可以对半劈。我没理他,摇着旗子给客人介绍中央大街的历史。
2、
吃过晚饭,团里有人提议去看二人传。一呼百应,团员们一致要我带他们去道外看二人传。一直到坐上大巴车,我都还在想:若真是看了二人传,对哈尔滨的印象还会是这样好吗?我倒不是看不起下里巴人的文化,问题是二人传里那些牙碜的“粉词”很让我这个哈尔滨人觉得丢脸。
演出在一个小剧场,二十块钱一张票,客人们鱼贯而入。舞台上正有个人在表演对眼,嘴裹着,两腮塌了下去,黑眼仁儿都聚到了鼻骨两侧,客人们先叫了好,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那人的表情放松下来,唱起了《我的家在东北》,嗓子很亮,很有专业歌手的素质。台下再次响起了叫好声,昏黄的灯光下,我觉得台上的小丑有些眼熟,客人中有眼尖的,说:这不是江边卖风筝那小子嘛。
可不就是塞给我钱的胡文海嘛。没想到他还有这手。一首歌唱完,他抹了一把汗,说:我咋这么有才呢!你说我这要是有机会上神洲六号啥的,准把外星人都招回来给咱当媳妇。
台下有人起哄:来粉的,来粉的。胡文海他请出了他的搭挡,一个穿红着绿的圆脸丫头,年龄跟胡文海差不多,17、8岁的样子,女孩声音宏亮,大大咧咧,插科打混活蹦乱跳,用我们东北话说是啥磕儿都敢唠。倒是胡文海,双目间凝着一股英气,音色中夹着一种混厚,他一边倒立一边唱,还要空翻。一段小帽唱下来,已经是大汗淋漓,满脸通红。女孩跟他说些露骨调情的话时,胡文海嘿嘿地笑,偶尔做害羞状,女孩摸了一把他的脸,说:我就喜欢这新开苞儿的雏儿。我的脸隐隐有些发烧,很替他们可惜,才多大的孩子,就混这口饭吃。胡文海耸了那女孩一下,说:最近有关部门规定了,二人转表演里若发现演员有粗俗不健康的语言和表演,罚款五千元,卖淫嫖娼罚款也是这个价……
台下的观众哄笑着,女孩说:那今晚就当我嫖你……
我看不下去,走出剧场。剧场里笑声、掌声不断传出来。不知过了多久,我背后有人喊了一声:姐。我转过头去,正是满头大汗的胡文海。我努力地笑了一下,说:没想到你还做这个。他说:干啥都是吃口饭。说话间,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等客人时,我跟他聊了起来。我说胡文海,你们唱那些男女下半身的那点事,难不难为情啊!他掏出一根烟,点上,半晌说:姐,如果不唱就没饭吃,就不难为情了。
我不吭声了,我想得更多的是面子,而他考虑更多的是现实生活,在这点上,我没资格批评他。
谈话中,我得知胡文海来自双城农村,从小没了父亲,母亲走道了。看到我不解,他说:走道就是改嫁的意思。他笑了笑,我跟赵本山差不多,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跟村里的三叔二大爷学拉胡琴,过年扭秧歌的到我们村去,我跟着扭出二里地去。说完,胡文海嘿嘿地笑了,一脸向往。
临走时,胡文海给我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目的还是希望我带客人到他这里来。这次,我没拒绝。只是回去的车上,听到客人们说着那些荤段子,也就是二人传中所谓的“粉词”,想到胡文海那张稚气未脱的一张脸,我的心里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