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夜晚的天空将要被烟花撕裂,我的心里开始变得不平静。大概五年前起,已经不喜欢穿上厚厚的羽绒服,跟叔叔或者舅舅借一根烟头,或者从家里找出一根香并把它点着,跑到门口放鞭炮。顶着寒风,看闪耀的火花与溅开的纸屑激烈的表演,曾经带给我的除夕夜里无限欢乐。现在就连闻到炮竹的一丁点火药味,我都厌恶得不得了。高楼间的夹缝中,礼花绽开得无论多么绚丽,我头都不愿抬一下,碰见谁家门口放一长串红鞭炮,我都要连忙捂上耳朵,躲得远远的。过年放鞭是孩子们最热衷的事情,我不知道现在我是孩子还是大人,肯定的是我在成长,但成长中的热情不够。
小时候,手里拿着烟花棒在黑夜里挥舞,仿佛在我面前有一个高水准的管弦乐团,我在指挥着属于我的音乐。像施魔法一样,火光“嗞嗞”的声音令除夕夜寂静无比。多年之后,我就觉得夜空中礼花的绽放,是大家在向天空投炸弹,一颗一颗毫无组织毫无顾忌地掷着,全然不管远处那抹黑色有多痛苦,有多难受。焰火炸开的声音令人烦躁。我总是将电视的声音开到最大,以防止漏听春节晚会里的任何一句话。有时难免会朝着窗外大声抱怨几句,但是小品中有意思的包袱可以瞬间融化我的怨气。对欣赏节目我充满了热情,可对放鞭吓跑山魈我可是一点热情都没有。
我的大学时光就是一朵闪耀完毕的礼花。初入大学,竭尽所能寻找自己的位置,担心摆歪了或是地角比较偏僻不能够全面开花,那时的我焦虑万分。看着身旁的人有的包装精致,有的硕大饱满,有的短小精悍,有的连个芯子都没有,更有甚者直接屁股冲天,我不知该与谁同行,也不知和谁的搭配才绽放得最美。一年后,慢慢地有了机会展示自己的色彩,飞到了足够显眼的高度,才发现一起同行的人变少了。那个时候很悲伤,黑夜的孤独能够冻结一切光亮。谁说前途是光明的,目的地那么黑暗,一个人怎么行?我很想念那时并肩作战的伙伴们,而此刻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表达我的思念。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都对周围的人有了自己的看法,朋友之间产生了比较,也于不经意间流露出羡慕、嫉妒、同情、怜悯和憎恶。天真的我总以为共同绽放是多么惬意的景象,可是不是每一朵礼花都想与他人共享一个美妙的夜晚。许许多多安置好的炸弹在我向上飞行的同时不期而至,炸得我战战兢兢,不敢回头,我带着红色的火药奔跑,最终却撒出了绿色的光点。
哭,被人说软弱。佯装无事,被人说神经大条,没有上进心。朋友都告诫我,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坚持做自己。一年来,我一直在找回原来那个我,那朵带着青春活力,准备大显身手好好拼搏绽放一回的礼花。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被眼前的事实证明了,那根本就是无济于事。飞得累了,我就想停在当前高度,寻摸着一个机会,把自己炸了,然后化作烟尘,飘散。让我自己意想不到的是,我连摧毁自己的热情都没有,缺乏热情是此刻我最大的敌人。
一朵闪耀完毕的礼花,窘迫无奈交织。是滞空观望万家灯火,还是迅速陨灭坠落,踌躇不定。有的时候,世界热情不够,我的黑夜比白天多,谁能陪我走。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