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足世界杯，理想主义的又一个麦城

文/鞠晨曦

    9月30日以前，当我们在本届女足世界杯上看到巴西的桑巴足球淋漓尽致地绽放的时候，当我们看到到精灵一样的玛塔横空出世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预言：一个足球的理想主义时代就要来临了。甚至连巴西男足的主教练邓肯都在说，男足应该向女足学习。
    巴西姑娘们确实给我们带来了快乐的足球、充满灵性的足球、富于技巧的足球，或者说，为我们带来真正完美的足球。她们流畅的进攻、心有灵犀的配合，富有想象力的传球，无不让人赏心悦目。特别是锋线上的玛塔，这位天才的球员，她以出色的足球技术和天马行空的足球个性折服了所有的人。她的长途奔袭如虎入羊群，锐不可当；她的盘带过人如蟒蛇出洞，收发自如；她的传球大胆而富有创意，常常能创造战机；她的射门如苍龙出海，石破天惊；甚至她的任意球、角球也是非常出色的。所有的人都在赞叹：玛塔，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天才运动员。正是因为有了玛塔，世界女足才一下子拥有了自己的魅力，球迷们才找到了观看女足的最佳理由。
    “穿裙子的贝利”，“扎马尾辫的马拉多纳”，人们丝毫不吝惜对玛塔的赞美，情不自禁地把玛塔与男足世界里最著名的球王联系在一起。当电视台把玛塔的盘带过人的镜头与她的同胞罗纳尔迪尼奥做对比展示时，人们毫不犹豫地认定，玛塔就是女足里的迪尼奥。甚至，输球之后的美国队主教练由衷的说：“玛塔的表现太梦幻了。”
    当人们选择世界上最优美的词汇盛赞巴西队，称赞玛塔的时候，巴西与德国的颠峰对决即将开幕。
    当记者问到希望哪支队伍取胜时，几乎所有的中立球迷都倒向了巴西队。因为，大家都有一个最充分最可期待的理由：希望进攻足球、技术足球、优美足球回归赛场。
    但是，美好的愿望面临着一个冰冷的事实：德国队是一个更加危险的对手。在本届比赛的决赛阶段，德国队进球17个，失球数为零。一支攻破对手球门次数最多而自家球门从未被攻破的球队，难道不是一支可怕的球队吗？
    比赛的进程很快把我们的笑容僵在脸上了。上半场，桑巴足球展现了她们的魅力：59％的控球时间，两倍于德国的射门次数，巴西队占尽了上风。但是，0比0的比分把这场面上的优势无情地抹杀了，因为足球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规则：进球才算胜利。德国人是彻底的实利主义者，他们不求漂亮、不求技术，只求胜负。她们用重兵把守玛塔，利用合理的冲撞和必要的犯规，一次次把玛塔的表演破坏掉；玛塔每一次拿球，最少两个，多则四个防守球员就夹击过来，把她掀翻在地，然后绝尘而去，留下她带着无奈的表情从地上爬起，欲哭无泪。
    德国人冷静地看着巴西人的表演，她们深信，只要抓住对手的一次失误，她们就有机会品尝胜利的果实。果然，她的战法奏效了。下半场开场7分钟，德国人抓住战机，普林茨一击得手。一球落后的巴西队此后愈发急躁，德国人再下一城，以2比0战胜了巴西队。

    技术足球终结了。创造历史的是德国的实利足球：世界上第一支蝉联世界杯冠军的女足球队，第一支在决赛阶段未失一球的球队。尽管巴西的玛塔一人独占了金靴奖、金球奖，给了理想主义者些许的安慰，但是，个人的光芒无法掩盖团体的失败。毕竟，捧回冠军杯才是真正的胜利。
    实利主义与理想主义的角逐中，前者再一次大获全胜。
    事实上，在体育界，理想主义的泯灭已经是铁的事实。在商业意识的冲击下，谁如果谁还把体育与艺术、理想、境界联系在一起，谁就是最不合时宜的体育人。体育只需要胜利，不需要华丽，不需要创造，不需要理想。多年前，NBA的梦之队横扫世界篮球的时候，我们热衷于把乔丹奉为艺术大师，突破、急停、妙传、扣篮、仰投、滞空、空中接力……，这样的球技让球迷们如醉如痴。但是，昙花一现的理想主义篮球很快就消失了，梦之队经常被挤出决赛，甚至挤出前四名。而没有球星、没有华丽表演的希腊队却获得世锦赛的冠军。
    在2006年的足球世界杯上，“五星”巴西未能能进入决赛决不是偶然的，因为这个世界已经不在流行进攻足球了。有专家寓言，数年之后，我们将很难看到罗纳尔迪尼奥那样的球员了，因为在以防守为主的足球比赛中，笨拙难看但是身材高大、能在身体接触中占据优势的球员更加实用。而且，主教练们将越来越少地使用前锋，不要说过去的5前锋，就是双前锋也太奢侈了，球队只需要更多的人去防守，去贴身的逼抢，去防止别人表演。
    记得20年前，日本著名的围棋宿将滕泽秀行曾经把世界顶级的围棋高手分为两类：围棋大师和胜负大师。前者是在围棋理论和围棋技术方面具有开创能力的棋手，他们把完善围棋、提高技艺作为首要的追求，而胜负看成是次要的东西。因此，他们的棋路妙想联翩，精彩跌出，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宇宙流创始人武宫正树和美学大师滕泽秀行。而胜负大师下棋的唯一目的就是追求胜负，因此，他们把主要的精力放在研究别人的缺陷和设置各种陷阱，他们按照前人研究出来的最稳妥的方式行棋，从不主动创新，其中的典型代表就是小林光一和此后的韩国大部分棋手。虽然滕泽秀行预言：100年后，人们必定不再记得有小林光一，不会有人去研究小林光一的棋谱，但是，人们一定会记得武宫正树，一定会为他的宇宙流而惊呼。但是，铁的事实是：小林光一获得的胜利和奖金要远远多于武宫正树。当韩国棋手凭借者死缠烂打毫无美感可言的围棋包揽了所有是世界冠军的时候，艺术围棋、理念围棋就寿终正寝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们期盼理想主义，但同时又充当起扼杀理想主义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