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在大理，闹钟从阳光变成隔壁装修的砖瓦声。

一年有余的时间催生了不少商肆酒吧，老地方消失三、五处，猫狗走兽倒是未有多少变化，见了还是亲热，伸舌头递爪子，轻咬我的手臂不放。

晨浴赶上少有的多云天气，水热得很慢。

早餐照例是破酥耙。可能是受舒国治的影响，我并没有直接返回旅社，而是转身朝巷子深处去。老巷子看着前无去路，走到当下，却另开一处窄小的门洞供人通过。电线杆贴满求租广告。一些裸露的地皮被矮石墙围起，里面疯长野菜荒草，不知何年月才动工（我开始幻想这片是我的地，可以盖几层楼？装不装玻璃天窗？）。

家家闭着门户，隐约有狗声和小孩嚎哭。

再转过去，突遇拿汽水罐的黝黑孩子，以及拉拖车购物（那拖车几乎与我家的一个模样！）归来的长须老人，大家都被小小地吓了一跳。

不知是否季节缘故，风比以往来得强烈，时不时还有太阳雨飘过，本子马上印好星点，一刻功夫又晒干无影。旅社里的苏格兰牧羊犬“米线”上来打个转，闻我手上的气味（其实都是十五分钟前它留下的口水），然后又飞跑下楼。

说到狗，KING家的拉金（拉不拉多和金毛的混种）“东东”已经长成约莫四十来斤沉的大狗，上次见还只是MANGO那么大的小屁孩子。

路过折价店，店主仍旧讲着数年不变的台词：“人生苦短，回头是岸，好好保养，做人比做鬼难……”

我们封他为新云南十大怪之首。

第一次在大理遇见雨水比太阳多的天气。

与同车认得的一对朋友约好中午在KING那里吃饭，同样的蒸鱼，菜蔬和玉米汤，都吃个干净。晚上的菜单他们仍想和我们一致，但私下我和小巴帮他们换了：小巴肠胃不适，点了易消化的蒸水蛋，他们留下的时间不长，吃点拿手的排骨或牛腩更划算。

饭后又定明天的单子，他们想试我们的蒸水蛋，我们想……

还没想好，KING突然醒悟：“不行不行，明天我要放假！”

可恶的是，他放假也就罢了，居然还拉着钟楼咖啡的张哥一起出去耍！这下好了！古城里最好的粤菜和最棒的西餐都没得吃！

“我不管，中午我们可以去六盘水，你得推荐一个晚饭的地方！你不是大理通吗？”小巴抗议道。

我拉她走：“算啦，回去啃馒头好了，你明知道他肯定会说什么的了——除了他这里，还有什么好吃的？”

其实又怎么会没有？云南的牛奶很不错，口感浓郁清爽，甜度更是超乎想象的足秤。一袋酸奶配只酥耙，早餐就有着落。中午酥耙配羊肉米线，或者鸡丝凉面，肉丝饵块，实惠又饱肚子。晚上去88号甜品吃个三明治（我选了意大利香肠配全麦面包，说话，让我感觉回到了欧洲——冷的蒜味香肠和芝士片，已经不习惯啦：P），再搞一笼灌汤子，配上辣椒葱花酱油醋，爽！

哼，大活人还能饿死不成？！

满街走动着相机一族，都在抢拍三八妇女节特辑。我挑两张示众。

第一张是半只黄瓤西瓜，摔得稀烂。起因是卖酸梅的本地店里，土产京八想与一只长毛黄色牧羊犬恋爱，牧羊犬的文青主人在愤怒间将网兜里的西瓜当金锤使，砸疼了青石地板（她还大骂酸梅店里的贱犬）。

你真应该看看她男友的表情，可以放去字典里当做“尴尬”的图解。

第二张是一双粗壮的小腿，裹好网眼丝袜后塞在棕色马靴中。拍摄者是全身白族服装的外国老太太，戴金丝眼镜，头发剪得贴紧头皮。

她拍人家的特征，其实不知道的是，后面也有一群旅游者在拍她。

什么叫黄雀在后？

信步中，看到前年动工的一些别墅已见规模，与旧街道隔墙而立，修得不错，据说千万起价。也只能兴叹，这么弄法，未来五年内大理就会完全商业化了吧？

想来好笑，人嘛，总有些个自私的想法，希望喜欢的地方保持古朴，但写在这里的文字却又拼命施予鼓惑之能，表现眼中的美好，诱惑人来。

我突然记起从昆明到大理途中的一处加油站，一年多前还是破旧不堪的车马店，这次却改头换面成标准的油站超市，干净得有些诡异，让本无意买卖的我们忍不住拿起饼干往柜台跑。这种改变就意味着进步，很好。但在古城中，改变换来的都是我们的担心与不甘。那些不变的，比如树，比如长大了些的狗，比如依旧臭脾气的老板和蹲在房梁上的几尊泥塑，都让本人欣慰，觉得“依旧”。

矛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