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欢的历史学家是阿.约.汤因比和芭芭拉.塔奇曼。汤因比的书读起来不轻松,程度跟读钱穆差不多,但是原因不一样,钱穆作品的阅读障碍完全是语言的缘故,汤因比著作的难读则是逻辑密集所致。不过好处大于坏处,读者的智慧收益因此相当可观。塔奇曼是另一路,事实扎实,逻辑严谨,文笔优美,好事儿都让她占全了。跟他们相比,史景迁和黄仁宇走的是机灵路数,皮袍下藏着一个小,钱穆说“彼等乃急于事功而伪造智识者,智识既不真,事功亦有限”,搁他们身上正合适。论见识,他俩不及汤因比万一,论好看,谁觉得他俩好看?塔奇曼能把你好看到酥。
历史有多复杂?一个纯真的孩童舀一勺汤,看着肉粒啊、菜屑啊、油花啊在汤匙里往复旋转永劫回归,他难免会想:我靠,这个世界是多么复杂啊。这还只是物理世界。即便是最为简单化的唯物主义历史,也得等于物理世界乘以时间吧?何况你唯物不了呢。
对于如此复杂的历史,汤因比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就是“挑战——应战”模式。简单地说,就是历史依循着人类面对挑战而做出的反应而发展。人类最早的文明为何由苏美尔人建立?因为那儿有挑战和应战。区区沙漠之国的以色列为何能够那么强烈地影响西方文明?中华文明为何长期停滞?汉与罗马为何从来不清楚对方的存在,却形成了事实上的敌对关系?景教为什么没能发展起来?一切都因为挑战与应战。
在浩瀚的事物中发现深邃的因由,向来会对人类的心理造成巨大的冲击,宗教的魔力就在于此吧?在《美国心灵》中,杨振宁说,物理研究让他深受震撼,被一种至美深深吸引,感到冒犯了什么,“好像看了某些不该看的东西”。读后《历史研究》我亦觉得,只需再进一步我就能猜到上帝对人类都做了些什么啦。
——唉,看了本书,大概是心疼买书那80多块钱,竟然说了这等昏话,惭愧无地啊。我自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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