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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汉和它的地下诗人们

(2008-12-04 22:24:53)

二、從滾動主義到深幻主義

    武漢是第三代詩人早期集結和逃亡的中心,南來北往的各地詩人,都會在這裏作短暫的停頓和交流,形成了獨特的一個流動詩人群落。這既得益於武漢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交通中心,也源於它是一個盛產江湖遊俠和騷人墨客的文化都邑。楚文化在此開啟中國詩文的一代風氣之先,並與長江上游的巴東文化與下支流的湘江祭祀和禮樂民間歌謠等,構成了中國有別于主流傳統的中原官方文化之大異象。歷代開風氣之先的思想潮流,或詩詞歌賦等,都得在此沉驗後,並獲得實際的交融。所以素有“茫茫九派流中國”聖地之說。在第三代詩人中,深圳89中國詩歌群體大展,武漢因特殊原因,只有野牛詩派唯一參展,其實還有一些比較成熟的流派,沒有進入那個展示,從而也失去了理論文本的整體確認和批評的機遇。不過,這並不妨礙其他流派在那個年代所寄予的獨特價值。除江平詩派、冷抒情詩派、野牛詩派之外,還有滾動主義和深幻主義詩學實驗,在文本和理論上都獲得了一定的民間體認。在這當中,詩人南岸、戴歡、韓世元、張雲濤、向陽、梁紅等的詩歌作品,是其流派的代表性詩人。他們的實驗在當時的詩歌寫作中比較活躍,且形成一定的理論文本和個人獨特形式的作品。這是值得重新提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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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岸,原名張輝,六十年代初出生于一個數學老師的家庭,論外貌長相,他不曾有中國傳統詩人和文人的半點遺傳特徵,長得虎背熊腰,大腦袋,小眼睛,黑臉硬發,說話大嗓門,從不拐彎抹角,不修邊幅,不拘禮節,行動起來略顯笨拙和遲緩。如果半夜在街上行走,儼然是一位鄉下來的屠夫,但更多的時候像是一隻可愛的大熊貓,因而也常受不善之人的奚落和嘲弄,因為,行動和思想都充滿了非常人的一般習慣,街坊有人稱為“半個白癡”。他的母親因患疾病在身,腦子有時不太清醒,老是懷疑兒子沒長大,一直將他視為一個有點弱智的孩子,要旁人加以不同的對待,遇到其他的夥伴了,她就重複地講如何如何要帶好他在外面玩之類的話。但張輝的父親,卻是一個相當嚴謹而又理性的學者,一位品德高尚的教師,在數學教研方面造詣很高。這一特性對張輝的語言思維方式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詩人的童年雖然不是在非常理性的語境中渡過的,但卻得到了完整的家庭之愛。同時,父親的數學思維智慧也傳承給了詩人的大腦。因此,張輝始終有一顆完整的童心。這是他詩歌寫作的巨大源泉,也是讀者打開他有異于常人的語言思維的一個視窗。

 

    如果“白癡詩人”引導了“白癡讀者”,那麼張輝是絕對的要把正常學究和道人的審美習慣弄糊塗,然後成為他的白癡讀者,還要向他說一聲這就“偉大詩人”。而事實上,這個高中沒畢業的詩人,在當時的詩歌狀態,只能用“天才”二字來描繪他的寫作。今年秋天,我在上海約見詩人時,第三代實力詩人鬱鬱對我說,武漢哥們的詩歌寫作,絕對是張輝給瞎掰時留下的後遺症吧。也許是的!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中國當下的詩歌,也是海子、顧城瞎掰時留下來的後遺症。後遺症還是一種歷史遺產,而不是垃圾。垃圾是沒有歷史感的,但創造垃圾有歷史感。作為一個現代詩人,應當有最基本的人文精神,來審視歷史的存在性。今天,我們再把物主義與張輝的滾動主義作一比較來讀之,從歷史本身的某個造化來看,一個語言天才的本能創造,給當時僵屍般的意識形態詩歌體,造成了多麼巨大的破壞。不破不立,張輝的詩歌語言組合,正是從破壞和顛覆中,從滾動無序中獲得了自救。我在這裏並無故意來誇大所謂“天才”的歷史功效,它對於整體歷史的傳統敍事和抒情來說,仍然是無足輕重的。正如海子和顧城的死,不能改變詩歌主體(客體)的半點毫毛,但他們的個別經驗,卻是詩意得以存在的最後信仰。否則,我們重讀歷史傳統又有何意義呢?

 

    一個人學會了作詩,就不認識自已了---這是希臘著名現代主義詩人、思想家埃利蒂斯對天才夢幻式寫作的一種概括。這裏的天才可能更多是指對精神世界的一種認知和把握。它引導了內心黑暗呈現于光明狀態下的寫作。因為人類還有三分之一的生命真實是被現實世界的具象所拒絕和壓迫的,如果有人發明了一種能進入他人的內心精神世界的萬能通鑰匙,這對於現實世界將是一場災難,因為有一大半人將被處以現實社會的極刑,因為他們的夢境比起當下社會之罪過來,不知還要黑暗多少了。因此,後現代主義詩人重視的不是某一個精神目的,而是一種現象和本身的過程。歷史經驗讓我們明白,如果人人都想成為了神,那是一種多麼巨大的劫難?所以,對這個內心黑暗世界的書寫,才是一個現代或後現代詩人,永遠追求而又不可及的方向。而令人擔憂的是,中國詩人對於這一方面的書寫,至今還停留在非常原始的荒野之中。這從魯迅的《野草》式的寓言,到顧城的童話,海子的神話,在中國文化語境中呈現出的命運,無不打上了虛無主義和功利主義兩種批判的印痕。人們對待內心世界的審判,是粗暴的和非理性的。但在現實世界上,卻天天在呐喊光明和自由的幸福,對內心個體的獨立祭奠,是斷子絕孫,沉封入獄。當詩人不認識自已的時候,正是詩歌認識和呈現出世界的最佳時間。天才的寓言沒有一句不是在現實世界中兌現了的。天才與魔鬼是人性智慧投擲的同一個硬幣中不同的兩個面。我們沒有絕然的理由,將這兩者割裂在文明世界之外,而書寫黑暗中的詩人,一樣會得到現代文明的高度認同,拉世迪、達維世,或者黃翔就是明證。

 

    張輝一直堅認他的詩歌在當時是最好的,這一點他從不向他人低頭,那怕是後來有很多詩人,走進了所謂當代的詩歌史,但對他來說,他的詩總在高處。在八八年之後,為顯示自已的詩的獨特性存在,他取筆名南岸。這種自信時常讓他處在眾多人的諷刺和不屑之中。他的作品當時也無人讚賞,也沒有任何官方文學刊物發表過他的作品,他的冷遇與當時活著的海子是一樣的。海子曾向他投寄過很多信和詩稿。而顧城也與南岸有過深厚的友誼,在南岸第一次籌辦個人民刊《詩浪潮》時,因遇到了資金困難,顧城給他寄來了三百元錢,這在當時可謂是一個天文的數字,要知道那時的顧成生活是多麼的貧困?舒婷後來曾在一文中寫到這種狀態時,用了“顧城其實很可憐的”這樣的字眼。我們不明白舒婷何以用“可憐”這樣的句子來評價顧成,但我願相信這是她形容顧城,在當下詩歌大款們眼中最好的一個詞了。當下還有什麼比“可憐”更為現實的功利性批判?錢比人性更重要!在得知顧城死後,南岸說他幾近絕望,獨自失蹤了一個月,家人不知去工其向。原來,他也被抓到看守所裏去了。從那兒出來之後,他再沒寫出一首詩。後來,他結婚成家,又離家、搬家,過日子,埋頭做他的小商販。在九十年代初我找到他時,他正在一家菜市場裏灰頭土臉,腰間拴一條麻繩,賣臘肉、食物油、麵粉、麵條、油條、面鍋。我們提著一大袋臘味和他太太煮好的一煲豬肚湯,一起去探望正在服刑的詩人林自勇。他認為林自勇是一個詩歌英雄。

 

    現在,重讀詩人過去的作品,是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詩人光顧內心世界的詩意,在內心黑暗中享受光明企盼的日子,現已被物化的時代完全封殺乾淨了。南岸的詩,是對那個曾經被個人啟蒙的時代童年,所做的一次個人短暫旅行。唯一不同的只是顧城死了,但他還活著,在現象的世界裏尋找他的詩人,在這座被毛澤東命名為大武漢的鋼鐵城堡,獨自流連和幻想。他的詩沒有現實的批判、沒有呐喊、沒有頌揚、也沒有怨恨,只有詩的一種存在!他構築的詩歌是自我的世界,為我們呈出了獨特的青春迷夢與自由的囈語,不合規範的和非理性的理性真實,也就是著名的超現實主義詩人,拉美反詩歌運動的先驅帕拉所宣導的“回到詩歌的根部”,一種絕對語言世界與現象世界達成的真實映射。我們徜徉其中,就會找到青春期中的童話、孤單莫名的煩躁、性渴望、饑餓的精神求助,那是黑色的天籟音樂,或一個人的影子與生命本身的遊戲和對話。如果一個人還有正常的想像力的話,就不得不深深的被這種語言的內部迷宮所打動,它是極具個性的內心風景。比如,這首《我們的生活》,就是一首進入了超現實世界的經典力作:

手背開始流血,看一個人的影子,風景如畫
  在正面上讓你走動。
  沒有季節的傳說
  讓狼拯救一次,告訴你
  我的手心長出了城堡。

    詩人的思維是超常規的,一開始就是一個血腥的場面,手背開始流血。他的內部世界只與詞語達成了一種共識,他已經遠離了世俗本身的糾葛,而進入了個人的內心的城堡。我們可以說這是詩人的白日夢,對於夢的解讀,歷來只有長者、道士、牧師、算命先生、巫師等來解讀,但有多少是被解讀成一種生命的絕對理性的?在這個夢的過程中,作為人性的一種延展是否還有另外一個非理性的世界的理性沒有被我們指認和辨識?因此,一個天才的詩人,他的天才之處就是,把無法解惑的夢的過程,卻用語言的形式,展示在世界的透明之下。在意象與具象之間,來來往往的詞語,有時因為無法滿足詩人的一種內在噴發,反而顯得不安起來,局促起來,因而一些不被正常知識所接納的意象,卻在詩人的背後閃閃發光。手心長出來的城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呢?內面生活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狼。這只狼與一個人影,在那裏重複地出沒,並把沒有季節性的傳說,用血液流出了大地。而拯救的過程,一開始就是預示新的流血。從非理性的世界裏,我們是否看到了現實的真相或者審美的抒情性?

    我們相視對吟,由於
  某個年代的原因,我們就相戀一次
  為你站著是條好漢
  睡著是條懶蟲而活下去。
  

    我們遇到少女,在不同的角度
  相識,看你的表情灰暗下去
  你的一隻手,在我的頭上盤旋
  讓放蕩的淫笑體會一次。
  

    我們的代價是成為相好
  眼睛隨著水草遊動,看見你

    那盤旋在全身的大腦,我們

    安心地想一個人,從影子去追逐你。

 

    在這裏,詩人的外部世界與內部真實,形成了一個語言組合的過程,是過程而不是結果和目的。沒有歷史時間的限制,沒有某個權威的禪釋,只有詩人平靜而溫和的敍述,而且所有的敍述都是具像和意象的互相作用,然後生髮出新意象,但詩人從沒有一般的概念,也沒有一般性的邏輯,也沒有一個道德理學上的優越感和審美感,他只是在表達一種意象。他想要捕獲的也是意象。因而,當他的內部情感無法承載一種更多的意象時,他的寫作就枯骨了。這是詩人再次要回到現象的世界而不是現實世界的原因。因為現實世界無法完整找到詩意的通道。最後還是從影子去追究一個人。而影子是否真的就不是真實的?影子和詩人之間的生命存在到底是一個世界還是兩個世界?
  

    你是一個醜鬼,念著名字都有吃力的過程
  在嘴尖之上安歇下來,看你的另一隻手
  印象俱佳,手摯的影子作個標記
  在任何位置,為我們而站在那裏。
  

    手指抽出來時,體會是讓我聯想女人
  那另一張嘴,這個地球上的人
  使我們離去而沒有留下,那種印象
  對於你已經足唉,讓美人的鳳冠交換一次。
  

    酒杯的酒已經過量,那個時候
  我們全神貫注地活下來了,包括我的狗
  在沒有武器的國度,我們任意相愛
  為著生存的根,讓海水洗刷多次。

 

    要從一般的詩歌意義來解讀這樣的作品,之於社會的批判或抒情的意義,這是相當困難的。只有回到詩人本身的過程中來,這些夢囈才達到一種所謂純詩的狀態,也就是被閱讀的狀態,才是詩人創作的一個理性的結果。不管是荒誕還是無趣,也只能說這是夢之外的夢。這正是詩人作為一個客體而不是主體,在現代詩歌中的一種創造。夢之外的夢,最終上升到超人的意志和意境。詩人變成了一個醜鬼,他到底站在哪里?活在哪個年代?在哪能個地方喝酒?在哪里遇到了女人?在哪個國家?這是無法確定的答案。但這些並不重要,英雄不問出處,文明不顯種族,因為是在夢中的語詞的世界裏,這裏沒有武器,沒有國家,只有唯一的地球,詩人與我們任意相愛。現在想來,這首詩為我們所帶來的一種現實的高度,一種普世的世界觀,即人的最後現實,就是地球上的生活,這是人所能抵達的唯一存在。我們只有一個地球。而在另一個世界,我們無法得到地球之外的食物。大地是我們的共性。因此,關注大地上的事物是詩人的底線。但精神世界的個人性,又將使我們的所有共性變得破碎和單一。大海又不時了進來,洗刷掉了我們更多的記憶。所以,詩人渴望的真實就是一種永恆的記憶。通過這種意志而獲得生命的知性存在。女人在這裏更多是一種記憶的智慧,女人是記憶的欲望和動力。女人與大海構成了理性的相互理解的世界。但這個世界經常讓詩人迷失了自我。所以,生存世界的根部,必需與海水不停的進行對話。

 

    你的姿態近視完美,比如死去了一次
  會有許多沒有做完的事,溫曖的日子
  時常光臨,我們總會體驗自已的理由
  想得太多時,為別人而生存下來了。
  

    你就緊張一點,在那個很遙遠的日子裏
  我們彼此的性交二次,這話說不出口
  但我們在圖書館的角落裏說,看見自已
  眼睛,或多光亮一些,平原我愛過你一回。
  

    在很死的地方,我們恭候你的到來
  有人做著手勢,語言停於山的邊緣
  謀殺,平凡的舉動,從不驚天動地
  我們為自已而殺人,要生活下去。
  

    我們必須做過多的事情
  有事件暴發,在有宴席的廁所
  將酒杯猛擊幾下,愛過的人旋即
  流落到了清朝,或許會中舉一次。
  

    為文人弄一把銀子,在山尖上看到
  窮鬼,乞丐腰纏萬貫地乞討,眼淚
  過意不去,用虛情假意施捨過多次
  留下的已經足夠多了。

 

    這一節是詩人體驗一種死的理想狀態,就象一個死人復活,再來看現實的世界,卻一切都已改變了,時空在這裏變得無關緊要,而重要的是一個人的直覺與體驗同時間的流逝達到了完整。它不是一個過去式,也不是一個現在和將來式,因此,詩人的語言在這裏找到的永恆的存在性。這正是一個詩人的偉大理想。只有在個人內心的世界裏,這種永恆是可能抵達的,歷史在此消失了。然而,正是在語言的內部本質中,一個現實的世界,卻讓我們看得更加真實。它在共性的世界裏,是統一的不可分離的完美。詩人只有在脫離時空的過程中,他把握了詞與現象世界的立體,一首詩才可以站立起來,讓我們看到了那些夢想的真實與不真實的元素。這是決定一個超現實主義詩人的成功關鍵。即對語言與歷史和現實及空間的夢想,能有一個整體的觀念,使之成為一首詩的畫面。在這裏詩人死亡的復活體驗,不論來自現實世界還是現象世界,在這一首詩誕生的瞬間,已經完整的表現了出來。人的記憶來自于現實的映象,但是對現象世界,也就是夢的過程,卻失去了作用。人類的記憶無法記下一次完整的做夢的過程。惡夢醒來是早晨,但是,夢卻消失了。但還會新的夢。而這新的夢不會被群體所複製。詩人在詩中呈現的是對這種消失記憶,從偶然累積的語言世界上,進行了一次偶爾的相遇。這些語言構成的世界,可能是非邏輯的聯繫,也可能是混亂的時間碎片,但在詩人的觀念裏,卻始終有不離不棄的個人快樂和疼痛。清朝中舉,文人回到清朝,一把銀子打發了他的生命,但乞丐卻腰纏萬貫,不是人過意不去,而是眼淚過意不去。這些意象的重迭,使時間的共性變得更親 近 起來。詩人的詩讓內心的疼痛變得更清潔起來。而詩的語言世界因這種聖潔的過程而成為了美的象徵。這是詩人在完成一首詩時對他所寄予的唯一價值。即讓黑暗的疼痛變得清潔起來。

 

 

   那個時候到來,就形容你的模樣了

   手開始教訓別人,自已的身世卻已模糊

   活著的人已死去,那已經是很久的傳說了

   他們都成為了文化人。
  

    在陰道與蘆葦之間,我們做一次演習
  給自已壯壯膽子吧,中秋已過
  讓發熱的身子涼下去,我們的思念
  過多地想到了人,結局或者開始。
  

    自已的一連串想法,已經知足了
  先盛滿了自已,讓身子骨再滑落下來
  你們鼓掌,體會,深深地想許多人
  讓我一個人留下。
  
  (1986年中秋於武漢閱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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