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老母去教堂做祷告的日子,并交待我去一下,求得内心的平安。母亲说她生病的时候,是那些信徒兄弟姐妹来看她,个个带了礼物来的,她过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去教堂做祷告,也是为了感恩。我每次回来都答应这她的请求,算是对她信仰的一种支持和尊重。在教堂里,见到了小学的同学伍箴华,谈起这所教堂的故事,他叹息于云玉的脱离教会。本来他是做得很好的,但因为参与赌博而欠了债务,他背叛了神。这种影响非常大,一下子就让信徒失去信心,所以现在没有多少人信了。母亲先给捐献箱损献,然后再给神下跪并深深的忏悔和祷告。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每次回来母亲都得鼓励我为神奉献,虽然我不是什么大款老板的状态,但为了捐赠,我还是尽力做得让母亲内心平安满意。母亲保平时我给她的零花钱,都有用来捐献给神了。母亲对这种上帝的执着热爱,也许是为了改变命运的安排,求得上天堂的力量。死亡一次次向她袭来,但她总是能平安渡过痛苦。她一直坚韧地保持了生命的意志,并把这种意志也传给我。
乡村教堂其实也是中式的一座楼房,没有天顶和园穹,只有室内正堂放着一张讲经的课桌,后面写着血红的十字架和博爱。楼上是开展唱诗班的大厅。今天有人都人走路线图寻找上帝的故乡。也就是在中东地图上,记下一种圣经的地名,然后让信徒们从上面走过。我的母亲走到了耶露撒冷的哭墙。一个青年妇女,也就是我的同学的妻子在告诉我母亲,你走对了找到主的故乡。母亲笑了起来。我看到母亲的这种状态,内心有说不出的一种滋味,但我还是坚信母亲对于信仰的真实期盼。我离开他们的传教,到云玉的母亲看看。他的老父在家中看到我,立即去外面喊云玉的母亲,她还在地里收割介菜。他们是多么勤劳而善良的父母啊,于云玉是我儿时的伙伴,曾经几乎是同一个人。但现在,我们对命运的历练已是各不相同了。两个老人拉着我的手,倾诉着对于去年孙子的那场灾难和不幸,又痛恨着儿子云玉对于神灵的背叛和由此带来的命运恐慌。去年她的唯一的一个孙子惨遭伤害,摔成了重伤。现在至今也不能正常说话。这给一个创教堂的基督家庭蒙上了深深的阴影。难道信上帝信错了吗?我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去买点猪肉吃,他们硬是不要,最后我有些生气了,他们才受下。又留我们吃中午再走。弄一桌的菜式。我母亲也被叫过来一起吃。
离开新街教堂,母亲又带我去看一个乡村医生。那是她经常去看病的人。现在街头盖起了新楼房,与卫生院搞起了竞争,结果与他们打一架,母亲说这个医生很会看病,一治就能好些,而新街医院就不行了。我见到这个青年医生,询问了一下母亲的病情,他说有三种复合病症,一是有颈椎炎,二是慢性支气管炎,三是慢性胃炎。因此治疗必须从这三个病症入手。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也信任她能大胆地医治。至于钱的问题我们会负责,一时拿不出来会慢慢地偿还。母亲说还欠他的药费没给清,但一直都有催我,而且有求必应。离开那个家族诊所,我交待母亲去打合作医疗针。再补一下身体也好,然后再找这个医生对症下药。在街头碰到于云玉,他刚打牌散场。我们在胜利的餐馆里聊了一会,谈起教会事情,他表示保持沉默,以后还会有侍候上帝的机会在。然后交待胜利给弄一桌菜,他请我晚饭。几个牌友又座在一起打了一会。我则在老二的房里休息。晚饭时云玉来民叫我。大家喝了几杯啤酒。吃完饭,我与他一起在老二的房内单独谈了一些近年来的生活,他说虽然离开教会,但对个人的罪性还是深有担当,对圣经的言说至信不疑。随后他又谈到了老子和墨子及庄子等,表现出他非常优秀的口才,他还对于丹的解说《论语》问题大加批评。
晚上,听到两位老人在黑暗中不停的来回咳嗽声,我放下《作家们中的作家》,这是我带回来的一本博尔赫斯的谈文学的著作,另一本是《老子庄子和列子》,但乡村如此的寂静,我还是无法入心读书,偶尔看到一些精采的片断,更加深了我对命运的荒诞性理解。博老的文学迷宫,仿于在我眼前。他们对生死负责质问让我为母亲的忏悔感到了一种力量。乡村的诗意与母亲对生命的救赎,把贫穷中的生命提升为精神的富足和愉悦。痛苦就是文学的所在,失望就希望。博尔赫斯说,文学是人们对于所未能呈现的事物及其状态未来的一种恐惧和忧虑表达。我非常感震荡的是在母亲的针线包里,收藏着我的最早一本《蛇穴之歌》,上面写有我送给母亲的跋文。那是一本愤青时代的小册子。母亲说她基本上能读得清楚内面的诗句了。她说写给她的那些话很真实。让她经常宽慰。这本小书和圣经一起,她要带到天堂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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