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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第二天从彭州归来的晚上,我就有极度的不舒服。无能感和负疚感弥漫全身。从北京出发时,我满怀激情,但到了这里有两天,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我比大部队晚出发两天,结果错过了很多的工作机会。方滨滨从都江堰安置点回来,她和我一起到成都街头大排档吃饭,跟我讲了这两天在前线发生的事情。
(在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几个人的情况。因为此后几人将成为我的日记中的主角。刘猛:河北经贸大学副教授(?),他是个极端狂热的地震心理援救的研究者。在北京听危机干预讲座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他要在灾区起码待一年半载。他是要做研究而非简单的援救。这让我在初期对他产生了一些误解。胡静文,一个文弱如扶柳的美女,我一度怀疑如果她做咨询,会不会让男求助者有强烈的移情反应?老谢,山西富翁,现在在北京开一家心理诊所,以我狭隘的视角,觉得他在玩。黄老师,佛家居士,独来独往的热心大妈,也是咨询师。还有小白,浙江大学心理专业毕业生,即将出国留学。方滨滨,我的一见如故的好友,具有煽动性的女侠式的人物,在安徽一带心理江湖上的“大姐大”。庞老师,她的好友,方滨滨对她的关注让我觉得她们不是朋友关系,而是母女关系。当然不能遗忘“镇江三杰”:来自镇江的三位咨询师。一个叫田光辉,长相非常英武,说起话来很有派头,他的为人处世和我形成鲜明对比,我欣赏他的内敛和圆滑的为人处世态度,这是我非常缺乏的一种沉稳和成熟。还有可敬的孙老师,我很惊讶司法机关会有水平如此之高的心理咨询师,她的很多小技术和实战经验都是值得我学习的,当然我觉得她对我有一定看法,但不管怎么说,她很真实,这一点蛮可爱。还有一个和田老师一起的记者,我和她没什么接触,但后来又一次小小的吵嘴,现在想起来也蛮有意思的。此外还有庞敏,一名导游,她是我们所有人都总调度,是四川本地人,长得很漂亮,身上有四川美女常见的麻辣。一次我们开督导会时我见到她的坐姿活像一个剑客,锋芒毕露。
大概就这些人,当然还有一些人,我会在此后的日记中不断介绍。)
在大排档上,方滨滨告诉我,他们来到北京第一天晚上忽然被通知下楼,因为有余震的预警,他们只好在酒店旁边的马路牙子上搭帐篷露营了一晚。“想想看,你什么时候在繁华的成都街头露宿街头?而且还是恐惧万分地!这滋味你可能一辈子就一次了。”什么事到方滨滨嘴里都变得有趣非常有意思。
他们在林校的时候非常艰难。因为那个宿营地是临时搭建的,帐篷五花八门。她们四个女的睡在老谢的帐篷里。至于老谢,则干脆幕天席地,这个连成都余震都不怕,宁可回到旅馆睡觉的富翁,在那里居然睡的是干草堆。
房滨滨待了两天,觉得自己完全不适应那里。“我们是咨询师,是给人以温暖和安全的人,是在一个舒适和安静环境下工作的人,可是如果你满头都是棉絮和干草,连澡都没得洗,你还做什么心理咨询?”她困惑。她没听说过咨询师要送货上门。“我感觉我们做的不是心理咨询,而是一个社工做的事情,这不是我的专长。”她说:“如果你听那些灾民的话,只能听懂50%,你还做什么咨询?有的灾民甚至不懂普通话!”在她眼里,那里的工作简直乱成一团。因为一切都没安定下来,一片兵荒马乱。方滨滨和庞老师在一起,小白则和孩子在一起,刘猛则整天跑来跑去,而老谢和小胡也无法得知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但刘猛到那里做的第一件漂亮事就是找林校灾民安置点的负责人喝了两瓶酒,从此搞定他们的关系。第二件事是给安置点的一个小朋友过生日。这个工作成了一个关键的突破点,几乎整个安置点的小朋友都来了,和他们建立了关系。
方滨滨吃完饭和我一起买很多运回去的物资:一包打印纸、两瓶酒、一斤黄瓜、还要预订一个条幅。
直到到了那里,我才发现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途,这些东西都派上了用场。
当天晚上,我们发现会议室里人满为患。除了中国心理网组织的心理咨询师以外,很多从全国各地自发过来的心理咨询师都发现了我们这个据点。
看到这么多人无事可做,我有些着急,就建议大家最好能成立一个有层次的团体,如果大家都在这里干等着活干,那的确是浪费彼此的时间,比如应该有人负责组织和联络各级部门,而这样的工作最好由当地的心理咨询师负责。
这的确是个好建议,但因为我在说的时候,情绪已经有些不对头,所以大家没有太听进去。于是这二三十人都陷入了无序的讨论中。这正是我担心的。这时有个叫大梦的人站起来,他是成都当地人,说起话来铿锵有力,长得也一表人才。他说的话几乎和我一样,但大家都很快认同了他,也迅速成立了一个所谓的“联络组”。我真是好好上了一课,我越来越发现,重要的是不是你说什么,而是如何很好的赢得大家的认同。重要的不是你的观点有多正确,而是你有多大能力让大家听进去。如果你总觉得别人的想法都不如你的深刻和到位,你就会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这种攻击性的论调本身比它的内容更伤人。
接下来的一天是等待机会。我给在成都的几个“朋友”打了电话,一个是跟着中科院的,一个是跟着卫生部的,其实我是想“投亲靠友”,但一听他们的官腔,我就立刻挂了电话。真有一种热锅上的蚂蚁的感觉。
入川第四天晚上,我们转移了阵地,到了另一家旅店。这其实为了躲那些越来越多的咨询师,因为我们无力接待那么多人,太多人参加,只能让会议变成吵蛤蟆坑。
第四天晚上,黄老师从都江堰回来,她的确是个大妈的模样,她是佛家居士,说话时手不离佛珠。她的确是一个有煽动力的人,简直把都江堰形容成为一个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地方。方滨滨力劝我不要过去,因为这里还有更多可以发挥咨询师长处的地方,我最终还是决定去都江堰,这这里等活干,让我感觉很糟糕。听了黄和方滨滨对前线的介绍,我觉得自己一定要去,我想做三个工作。第一,把一个团队串联起来,大家不能各自为战,散兵游勇;第二,解决我们这个团队被当地政府认可的问题;第三,我们想帮小白把儿童团队这部分抓起来;第四,我想多长一些关于创伤治疗方面的见识和经验。
的确这两天方滨滨几乎成为我最好的朋友,从她那里我学到了手语操《从头再来》(日后派上大用场),我们操练了一个晚上。这一晚上,我玩得很开心,方还会《相亲相爱一家》的手语操,可惜实在没时间学了。但我有一种担忧,方实在是个太好的朋友了,但跟她在一起,我感觉有点儿依赖她,如果是一起出去玩,这种感觉是最好的,但现在我很想做事,这种依赖的感觉就不太对头。
第二天,田光辉跟我说,你们可真够有瘾,跳手语操一直到凌晨还没完。接着又听见我洗澡的声音……这里简直墙到底是什么做的?要是地震了,估计也危险了!
真是拖沓,到现在我还没写到在灾民营的生活,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挽救那些渐渐淡化的记忆,尽最大力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