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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灯红酒绿的诱人世界（小说《盛世红妆》连载 十）
(2007-06-19 17:50:54)| 分类： 盛世红妆 |
内容简介
林若男兴奋地沿着金棕榈长廊走了大半圈，上了中环的天桥，抬头远望……
圣诞之夜的香港辉煌灿烂，大小商店彻夜灯火通明，人们捧着鲜花，拎着礼品从街头走过，无数的霓虹灯、广告牌在夜空中争妍斗艳，织出一个色彩斑斓的繁华世界。朝远处望，一栋镶着透明玻璃墙面的高楼巍然耸立，熠熠发光，令人心驰神往，林若男此刻才觉得，自己从长达半年之久的阴暗心理中解脱了出来，一颗心也犹如这大厦一般，玲珑剔透，清澈明快……
又一次从沙立强身边躲开，林若男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晚之后，她任何人也没通知，请探亲假去了B市，参加在那里举办的一个报业进修班。表面上是为了拿个文凭，却是悄悄躲起来,不想见熟悉的人，她一面沉静地审视着未来，一面思索着下一步的形势……
就在这时，她认识了香港《环球风物》杂志社的社长兼主编陈吉仁，此人到南部城市来选点设站，正想物色年轻有为的报人记者，林若男欣然应选，他亦对她很欣赏，在他的盛邀之下，林若男很快办妥出境签证，跟他来香港考察。在此之前，她的转业报告已经批下来，她匆匆办了手续，并不急着回人人称羡的北京，反而一举南下，走进了更负盛、也是更加诱人的世界……
林若男走向那栋明丽高耸的大厦，心境又变得茫然了。
他们在54层大厦的顶楼就餐，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灯火璀灿的维多利亚海港一览无余。香港的餐厅通常都装饰得金碧辉煌，脚下的镶木地板擦得明光净亮，中央的一排大餐桌铺着朱黄色的台布，上面放有一整只红通通的烤火鸡，四面摆着鲜花和水果，还有两只盛着葡萄酒的竹篮子。周围的客人们都很讲究实际，杯盘觥筹交错，几乎是全神贯注地在就餐，且时常打量着侍着新端上来的美酒佳肴。
林若男和陈吉仁坐在窗畔一张安静的桌子旁，望着面前热热闹闹的场景，林若男用清亮的语调问：“陈社长，您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吃饭？”
陈吉仁注视着面前这个因兴奋而脸颊飞红的女人，认真地说：“因为今天是圣诞节，坐得高，可以得到最好的新年礼物，也能听见上帝的声音。你喜欢这地方吗？”
仿佛有一阵欢乐的春风拂过，林若男畅快地笑起来：“是的，我挺喜欢这个地方，这里可以俯瞰海湾，也可以仰望星空，好像真是有一种上了天堂的感觉。”
“对了！我坐在这里，还为寻找一种至高无上的感觉。”陈吉仁俯向她，开玩笑地说：“知道吗？顶楼是最好的房间，总统套房都设在这里。我上这儿来，还要培养总统的感觉，以便今后适应总统的生活。”
这一次，林若男笑得更甜了：“看不出来，您还暗藏着宏图大志呢！”
陈吉仁注视着她，仿佛她的笑声就是个允诺。“林小姐，你真是个快乐的女孩，有激情，也有干劲。我请你来香港，带你上这儿吃饭，是因为在我认识的所有女人中，只有你够这种档次能陪我过上这一个总统之夜。”
林若男站起来取食品，毫不在意身后那双对她赞赏备至的眼睛。
待她重又回来，陈吉仁便迫不及待地说：“林小姐，一般说来，我是个毫无幽默感，而且性情急躁的男人，我喜欢开门见山地摆出事情。林小姐，我老了，在每一个新年到来之际，我就有这种强烈的感觉。当总统是开玩笑了，就这社长，我也眼看要当不下去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寻找，希望找到一个像你这样有潜力的接班人，我可以放放心心地把杂志社交给她……你可以不用马上回答，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愿意留下来，留在香港当我的副社长兼副主编，我会尽快通过各种关系，办妥你的长期居住证。香港就要回归了，那时你的家人也可以跟着过来。再等一年，最多两年，我就不想干了，那时整个杂志社，就全靠你了！”
林若男最初的感觉是大吃一惊，接着她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低头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头脑糊涂地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极其陌生的人。他们过去并不相识，他却要将偌大一个未来交到她手中。这让她如何作答？没有人事前提醒过她，也没有人暗示过她，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仅仅一顿饭的工夫，他却想改变她的整个人生，这可真有点像放电影一样，难道电影中戏剧性的情节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若男犹豫不决，可又恍然意识到，在今后的一生中，她可能还会经历无数这样辉煌的晚宴，但没有一次会比这次更重要。她抬头看着陈吉仁，发现对方竟和自己一样沉默，或许他也知道自己提出来的，是一个有悖常理的建议，让她如何接受呢？根本无从接受！因为事情是不能这样开头的。他们面临的，完全是一个有别于昨天的新纪元，而她却明白他们不会共有未来，否则她的生命层也将从此断裂……
“这太突然了，不能这么做吧。”她终于平静地开口。
“为什么不能？”陈吉仁的声音里充满了热烈的渴求，他焦虑地望着她:“你完全可以留下来，我相信，香港是全世界最适合你的地方！”
“可我刚刚踏上这块土地。”林若男啜了一口葡萄甜酒，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还不了解这个地方。谁知道呢？也许你也不够了解我，并没有经过认真的思考；也许我的选择错了，那是因为，这一切是不是太容易了?而我离它的距离太远了……”
这顿晚餐变得如何严肃和尴尬，连陈吉仁自己也始料所不及。他的建议没有被采纳，而他已既定的想法也不想被撤消，通过无声的语言，他和她都知道，这是一次没有结果的晚餐了。他们一起坐电梯下来，在灯光辉煌的大厦门前，陈吉仁直立着瘦小的身子，亲切地抓住林若男的手，愁眉苦脸地盯着她：“林小姐，也许今天是我错了，我不该在这样的夜晚，向你说这些。你觉得我是不负责的人吗？当你到我这样的年龄，你会体会到，像我这样阅历的人，我是有眼力的，说话是会负责的。正像你会和十几岁的孩子乱说话吗？不过既然如此，我不能强求你，你是个好女孩，好好时想想我的话，我想告诉你，我有多么遗憾，这次分手之后，我会想念你，希望你能考虑我的建议……”
“谢谢你，有机会我会来看您。”林若男嫣然一笑，抽回自己的手，“我们还会见面的！”
“好女孩！”陈吉仁再次拉住她，关切地问：“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林若男格格笑着，抽身跑开，一面激情地喊：“去看看夜香港呀！”
她步行向朝铜锣湾走去，听任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愉悦地跳荡，以从未体验过的方式，搏击着她的血脉。每种感觉都扩张到极至，直到她的思绪已超越了自身，在灯火通明的香江上空自由飘浮……
这么多年了，她以为她明白自己的追求，现在她才知道，那一半都是虚妄的。年复一年的梦想成功，渴望赚钱，直到她来到这个金钱堆成的世界，直到刚才那充满诱惑的一刻。她想，以前的她是不真实的，以后的她，要走一条脚踏实地的路。
过了一个繁华的十字街口，在一栋大厦的背面，灯火阑珊处，她停了下来。对面有一间小小的店，玻璃窗展示着一个斑斓迷离的世界。在那里，一个少女面对一张小小的床，正忙碌地做着什么……
林若男充满好奇地慢慢走过去，观察着眼前这个动人的画面，周围的灯光闪闪烁烁，五光十色，这面玻璃窗在夜色中看去，宛如一颗清澈的明珠，那少女的形象纯真可爱，仿佛一张静物画中的百合，散发着阵阵幽香，在林若男心里激起一片诗情画意。玻璃窗、少女，静息无声的动作，明亮闪烁的灯光，还有比这更美好的吗？
她不知不觉地走进去，静静地站在少女身后。少女面前躺着一个身形柔软的女人，脸上涂满白膏，少女那一双纤巧的手，也被灯光映照得雪白雪白，活像一对毫无瑕疵的玉色蝴蝶。林若男看着它们在夜空中轻盈地旋舞，又轻盈地坠落，重叠……那么悄然无声而又惊心动魄，那么自然、随意、欢乐、执拗地潜入她的生命。
少女回头看着她，用一口南国声调问她可要纹眉？或是化妆？美容？
“我……我只是想看看！”林若男犹豫着，不知说什么好。
少女埋下头去，继续投入地工作。林若男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也忙忙退出小店。她走了几步又回头远望，带着无限的惆怅，仿佛失落了什么？又带着几许兴奋，好像寻找到了什么？
鬼使神差一般，她仍是静静地走在灯红酒绿之间，看霓虹遍街流金溢彩；看着尾相接的车灯，宛如闪光的河流纵横人间；看这个奔腾而富有的城市，欢乐而疯狂的殿堂。她深深地吸着潮湿而炎热的空气，似乎嗅到了一股醇厚的酒香，一把金钱的气味，悠远、高贵、令人神往，她的思绪也再次在香上空飞扬……
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她亢奋地捕捉着各种类似的小店。整个铜锣湾，像这样的小店栉比鳞次，星罗棋布，玻璃橱窗中陈列着的化妆品更是应有尽有，宛如珍宝。一个发达、明媚的大都会，一群富裕、繁忙的香港人，培育了比比皆是的美容店！而香港的今天，无疑就折射出了内陆的明天……
林若男在路灯下站住了，她伸出自己的两只手，小心地捏紧又放开，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思潮是那么来势迅猛，头脑是那么清晰明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才是真正地看清了这个未知的大千世界，认识了这片适合自己耕耘的热土，并且似乎盈育了一个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
一双柔韧灵巧的手，此时此刻能神奇般地使女性变得容光焕发，美颜常驻，这不正是一个值得她倾其心智的具有创造性的工作吗？这一刻，似乎天地都变得明亮起来，纯净起来，心儿像一朵被催开的花缓缓舒展，一道美妙的声音在夜色中波动，流传深远，那是圣诞夜的歌声在悠悠响起……
林若男突然明白，这正是她所得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她重又迈步走在大街上，心里充满了这种神秘的感应，眼前晃动着那个光女的身影。她不再是从前的林若男了。那个任性而又飘浮不定的林若男，已经在这个圣诞之夜不复存在。从此之后，她将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她的一双柔美而结实的手，将帮助她实现梦想，创造未来，雕塑人生。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但是头一件，她必须尽快回到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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