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盛世红妆 |
内容简介
在新创刊的《企业报》工作大半年,已经数不清拉了多少广告了,每当林若男面对新的目标而难免紧张时,她就会回想起自己进入这一行的骄人成绩。她不愿向任何人承认,她也有怯场的时候。入道以来,她总是像今天这样——在大街上看见哪栋楼高,哪座楼大,就往哪座楼里跑,进去了就找最管用的人,每天都有所收获,她总是成功,很少失败过。
自从递上转业报告后,好像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林若男几乎可以不去上班了,而杨澄北也的确不再管她。报告批下来还有一段时间,林若男的存折上,却已经填写了五位数。她迅速在这一行崭露头角,为报社拉广告赚回扣,月收入平均能拿几千元,每次结算下来,都令许多同事瞠目结舌。整个《企业报》的人,不管见没见过她或不认识她,都知道有个林若男,拉广告如探囊取物。
认识她的人发现,林若男身上起了某种变化,包括她的精神面貌、处理风格,还有她的精明程度和判断力。她时常更换入时的衣服,这些高级时装代表着流行的价值,表现出她独特的个性,折射出绰约不凡的线条,让人看了过目不忘。她仍然坚定地梳着那头短发,还时常戴着一顶干练的无檐帽,独一无二地过街闯市,做她想做的事情。
她逐渐明白,自己有一种特殊的本领,对待工作就像是一种具有创造性的探险活动,一切难点在她看来,只不过是问题的处理过程。她和很多政府要人、老板总经理、大款富翁们打交道,不但事情体体面面地办成,不少人还交上了朋友,且这友谊大有可能源远流长地保持下去……
每天总有十几趟吧?在这座大城市的街头能看见她匆匆的身影,看见她从这栋大厦冲出来,又进了那幢高楼。她心里充满沸腾的感觉,这工作使她感到奔放自由,和部队里单调枯燥、没有生气的生活不可同日而语。在多数市民还在吃大锅饭,靠可怜的一点薪水度日时,她已经跨入高档消费,去尽量丰富自己的生活细节。她就像一部生命力顽强的赚钱机器,同时拥有热情的躯体、过人的胆量和自信心。
林若男跟着人群走出电梯,不禁哑然失笑。她赶快打住回忆,快步走过每一间屋子的门口,搜寻着合适的对象,等待着哪怕是微乎其微的机会即时闪现,看着哪一间办公室里会徒然出现一个“亮点”。一间挂有“国发房地产总公司”招牌的门口,坐着一位漂亮的小姐,而从这家装修得豪华气派的办公室,看得出很有实力。
林若男笔直地朝她走去:“喂,请问一下,你们公司总经理在不在?”
小姐优雅地抬起头,得体而老练地反问:“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林若男笑起来,似乎觉得对方的表情很有意思,“我有私事要找他……”
“私事?”姑娘的眉毛询问似地抬高,换了一脸严肃的神情,“不过请原谅,我得先提醒你,别是拉广告的,我们总经理最烦拉广告的记者了!请不要让我下不了台……”
林若男透过房门打量着室内,隐约看见玻璃隔断门后面,一个宽阔的背影伏在办公桌旁,那人背对着他,正用力将笔敲打着面前的桌面,看样子十分焦躁。
“我这里有很多资料,你们总经理会感兴趣的……”林若男巧妙地绕过门前的椅子,想靠近那间颇有权威的办公室。
那姑娘急得站起来,想要拉住她:“小姐,别进去,有什么事,你也要先等等呀!”
“什么事情?这么吵吵闹闹的?”背对着的男人这会儿转身看她们,林若男还来不及搭腔,那大块头男人已经霍地站起来,脸上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眸子因为惊讶而瞪得滚圆:“林小姐,是你!”
林若男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眼前明明白白站着的,竟是那位曾经给过她难堪的沙哥儿们!一瞬间的工夫,他们的生活座标便又重叠交叉,而她还不知道,他对自己这一难以预料的行为,会是个什么看法?
“哦,是你……”她有些难堪地呻吟一声,又想起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沙哥儿们哈哈大笑:“我一向都在这儿,这大楼就是我盖的!倒是你,莫名其妙地跑出了我的视线,又花样翻新地钻了出来!”
不等林若男再说什么,沙哥儿们立刻带着调侃的声调,吩咐那位正莫明其妙的小姐:“取消今天所有的约会,我谁也不见,只处理这位独一无二的林小姐的事情!”
林若男被一只巨掌拉进办公室,推到沙发里,独自沉浸在震惊之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沙哥儿们又一次咧嘴大笑,并且风趣地耸了耸肩:“巧了,今天我正在写一份总结,很累很烦,突然听见一个女孩悦耳的声音,没想到是你!”
还是那副花花公子的作派!林若男默默地想,一边随口说:“现在的我,可能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了!”
“不,你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沙哥儿们眯起眼睛,欣赏地看着她,“嗯,你还是那么漂亮,那么迷人,就是不知道你在商务谈判中,是不是也非常出色?”
林若男呆若木鸡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下一步该说什么好,该怎么进行他所谓的商务谈判。沙哥儿转身去弄饮料,不时发出快乐的笑声,这笑声意犹未尽地穿过房间,横扫走廊,令走过这道房门的人不由得伫足倾听。林若男条件反射般地弹起身来,移到落地玻璃窗前,从23层的高空俯瞰整座城市。追求实际的本能抑制了她想赶快逃开的反应,她思索了一下,也换了一副调侃的语气。
“这么说,你是搞房地产的了?但我觉得,你入错了行!你有一双挖掘和发现美女的眼睛,该去成立一个跨国人才交流中心!”
沙哥儿们端了一杯冷饮给她,一边仍在呵呵大笑:“我还想把这座城市,整个放在嘴里品尝呢,直到我完全拥有它!林小姐,相信我,A市是个塞满了各种宝藏的藏宝箱,正在迫不及待地等着我们去挖掘呢!而你我都可以成为掘宝人……”
林若男低下头去,感觉到脸上升起的一股燥热,还有那总在折磨着她的羞涩。这个男人现在坐得离她很近,使她不由得怀着复杂的心情,重又想起那个夏天的夜晚……
眼前,这个男人可能是她未来的客户,广告收入的巨头,总而言之是她要争取的人,然而与他打交道似乎总是潜藏着危机,如果她聪明一点,就应该立刻逃避和躲开。但在他那狡黠而热烈的目光之下,也隐藏着一股诱人的力量,而最糟糕的是,她竟被这股力量所动摇,所吸引……
林若男混乱地思量着,沙哥儿们却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顶,似乎他们认识了很久,似乎她内心的答案无关紧要,似乎他已经洞察了她的种种心思。他慢条斯理地问:“林小姐,别担心广告的事,我可以帮你。走,我们先去庆贺一番,庆贺我们的重逢……”
仿佛置身梦境一般,林若男被沙哥儿们拉下楼去,进了一楼的餐厅。侍者迅速而熟练地递上菜单,不一会儿工夫,所有的菜都上齐了,餐具也都安放妥当。餐厅里人不多,他们两个无声地对视,沙哥儿们是因为用了力气仍在喘息,林若男则由于意外的情绪而微微颤栗,这是一种罕见的情绪,她无法辨认的情绪,一种使她觉得生气,非常生气的情绪……
沙哥儿们凝视着她,第一次有礼貌地问:“喂,你怎么啦?好像不高兴?”
林若男终于把这种情绪说出口,她赌气地说:“我怎么可能高兴?我们这已经是第二次见面,可我还不知道你真实的名字!”
沙哥儿们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如果这能使你高兴,我很情愿告诉你,我的名字叫沙立强,除了做房地产,我还在炒股票,也做做艺术品生意,喜欢收藏……收藏宝物和美丽的女人。我知道你的感觉,我知道告诉你这些,你会吃惊的?”
林若男确实觉得昏眩、迷惑,难以言喻,似乎这个男人有股神秘的力量,她在他身边,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奇妙的洞穴,和四周融为一体,黑暗中蕴藏着无数的珍品,他正是藉着这些宝藏在向她招手,把她引入一个无比鲜活的领域……
沙立强给她斟上一杯酒,“哎,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多久前的事儿啦?总之,那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看呀,你说不定是因我而真正走上社会,走向生活的!”沙立强调侃地笑着说。
“这话你说的太远了!”林若男讥笑地翘起嘴角,“你是个花钱玩女人的大款,我跟你相识,还不定是好事坏事呢,有什么可值得纪念的?”
沙立强又纵声笑起来。林若男微微皱起眉,但她不得不承认,这笑声很富有感染力。它不是那种社交性的笑,客厅式的笑,而是以自信为特征的笑,无论在任何场合,都可以表示发出这笑声的人,所作所为皆是正确和压倒一切的。
沙立强又伸手给她添菜:“无论怎么说,今天见到你,我很高兴。”
林若男似乎故意跟他斗气:“既然如此,都在一座城市里,你又这么神通广大的,真想见我,还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不懂这个道理。”沙立强打着哈哈说:“这是珍宝效应,珍宝要在恰当的时刻欣赏它,才有一种珍贵耀眼的感觉……”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林若男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男人精心营造的气氛里,她过得很开心。不但顺顺利利地拿到了广告合同,沙立强还周到地把她送出楼外。
“等一等!”他看了一眼街对面一个礼品让,漫不经心地问,“你喜欢什么花?”
“玫瑰”林若男毫不犹豫地说。
“我送你一束。”沙立强快步横穿马路,并示意林若男一同跟上。
然而,林若男突然发现店内盯着她瞧的女郎有点儿眼熟。天哪!这不是杨紫西吗?杨澄北的妹妹!哦,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生命中跟她作过对的红男绿女,都突然现身了?就在林若男无所适从的一瞬间,杨紫西已经看清了她。杨紫西脸色苍白,紧抿着一张失去血色的唇,林若男身不由己地靠近了沙立强,本能地拉了拉正忙着选花和付钱的沙立强。
“算了!”她喃喃地说:“我不要……”
“那又何必呢?”杨紫西撇了撇嘴,明显带着讽刺意味,“既然有人送花,你就拿着好了!你们俩都喜欢浓情的红玫瑰,或许是一个有趣的组合呢!”
林若男难堪得说不出话来,咬着唇,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沙立强却笑笑,像一个正在逗弄猫咪的小男孩,把花硬塞到林若男手中,“看来这是一个错误,我必须承认的错误之一——千万别当着一个美丽女人的面,给另一个漂亮女人选花!”
林若男感觉到自己的僵硬,她有些犹豫,但又无法抗拒,只好接过花来,余光却瞟着对面的女人,惊奇地发现对方眼睛里有着复杂而颤栗的表情,一只手正痉挛地抓紧着花篮。林若男像受了惊吓似地跳下路阶,怀里仍然紧紧抱着那束红玫瑰。
“别那么紧张,用不着这样。”沙立强洒脱地将手插到裤里,匆匆走向自己的大楼,一面扬手笑道:“放心,林小姐,我绝不会强迫女人接受我的鲜花!”
剩下两个女人沉默地面对,林若男没有再惊跳或回头,却在思索着怎么开口。她们俩最后一次见面到如今,已经数不清过了多少日子。现在两个女人都一语不发,但这沉默所包含着的,却是某种比寻常的敌意更要强烈得多的东西,那么深刻,又那么隐私,令她们自己也为之困惑。
“紫西,我不明白,为什么一见面,你就要潮笑和讽刺我呢?”林若男决心在城市的街头畅开心扉,她认真地再次踏上街沿,“紫西,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谈谈,消除这些误会呢?”
“你?时髦的城市女郎,忙着赚钱的现役军官,我们怕是很难走到一起。”杨紫西故意淡淡一笑,“何况,我刚才亲眼看见你接受一个男人的鲜花,他大概是你石榴裙下的一个崇拜者吧?我可怜译制哥哥此时此刻,还不知在什么地方惦念着你呢,你可想过他没有?难道,这也是一个误会?”
“你这么说不公平,我跟你哥哥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心里想的事,也不能强加于我的。”林若男的声音很平静,心里却实在想不通,杨澄北都没有指责过她,杨紫西为什么要跟她过不去?她们俩的关系,为什么总是这么别扭?
“公平?这样说当然很公平,只是你不愿正视自己,看清这个事实罢了!我承认,你很了不起,会赚钱,又有男人追求,衣着流行,思想超前……”杨紫西说到这里,语调已明显变得激烈起来,“林小姐,你就别掩饰这一点了!有很多女人都希望跟你换一换活法呢!除了我例外。我只希望我的好哥哥,也有看清这一点。他爱上你,实在是很悲壮。我敢打赌,他是本世界最后一个骑士,还以为自己追求的,是一个珍贵的圣女呢!”
“紫西,你的话说得过分了!你不用话里藏话,你开这间礼品店,不想赚钱吗?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来!”
杨紫西镇定自持,她淡漠地一笑,懒洋洋地说:“你说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开店别无所求,只向生命之树求取一颗随意落在脚边的小果实。不过有些事,现在还没有结果,以后总会有结果的。”
林若男没有答言,她久久地注视着对方,接着转身离开了这间小小的礼品店,融进城市的茫茫人海中。初夏的风狂乱地吹拂着,那一头完美的短发在风中尽兴飞舞,胀红的脸颊被阳光照射得更加柔和,似乎卸下了刚才那层复杂、世故而尖刻的外表。但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已变得大不一样了,似乎全身的每一个毛孔,焕发着一种挑战生活的亢奋的光彩。这几年她有了一种经验,投入挑战性的紧张的工作是忘却烦恼最有效的方法。她不知道和杨紫西这种不快的关系什么时候才会了结,不过她相信一定会结束的。
大约过了几个星期,当林若男又从这条街上走过,同样是身不由己地站住了,瞥向那间礼品店,惊奇地发现店面已经易主,从台阶直铺到街沿的礼品和鲜花已不知去向,代之而起的是一双双迎风飘扬的丝袜。怎么回事?杨紫西好像突然之间就从这座城市里消失了,只有她在风中伫立着,心中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
“哟,林小姐怎么一个人站在风口上啊?”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若男回过头,看见了暴晒在阳光下的一张脸,沙立强正饶有兴趣地瞪着她。
“我打你身边走了几个来回,故意想看看你是不是目中无人,果然正眼也不瞅我一下!”沙立强看她呆呆的,便继续打趣说:“怎么?不认识啦?真是贵人多忘事,拿了我的广告回扣,你还没谢我呢!”
林若男有些不好意思,随口说:“是呀!我真该谢谢你,怎么样,今天我请你吃饭……”
“当真?”沙立强故作惊讶地耸起一双浓眉,“小姐请我吃饭,不胜幸荣。哦,对不起,也就是说不胜荣幸。去个什么地方呢?”
林若男又一次顺口说:“随便,由你。”
沙立强喜形于色,一会儿工夫就从大楼里开出了他的车,林若男默默无语地跟他上了车,走了一程,终于憋不住开口问:“咱们去哪儿?”
沙立强爆发出一阵熟悉的笑声:“你不是说随便吗?放心,我不会劫持你的!”
林若男不由地侧目而视,注意到那颗傲然而立的头颅,额下的眼睛极深,隐藏着一些说不清的内容,她低头看着那双关节突出的大手,此刻正自如地操纵着方向盘和换档杆。这辆车跑得很快,直向城外驶去,夏日的晴朗和清爽的空气,似乎隐含着某种丰盛的承诺,尤其是当目的地不明时,许多思绪都跟着飘然远去……
林若男放松自己,舒适地坐在座位上,她看着车窗旁的远视镜,陷入一种行动前的恍惚状态。镜子里映衬同一个目光茫然的女人,头发像旗帜般朝后飘起,容貌展现着一种不确定性,嘴唇也无所适从地微微张开着,仿佛还原成一个不解世事的少女。前面的每一个时刻都充满了各种可能性,每一时刻呈现的时光都是那么自由、闪亮,生气蓬勃,充满了幻想……
她忽然想起,脱口而出:“哎,今天是我的生日。”
沙立强高兴地一拍方向盘:“好啊!那我们更得庆贺一番,好好喝一杯。”
他把车开到郊外一家新修的饭店,要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隔着玻璃窗,可以看见野外一畦一畦宽阔无际的庄稼地,麦子刚收割过,田野沉郁着,另有一番迷人之处。小溪边的竹林恣意生长,簇拥着一座座幽静的农家小院。绿野青苗,炊烟袅袅,营造出一个繁忙而又清新的世外桃源。林若男突然觉得,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比不上在这夕阳光下的田园风光更为可爱。
“怎么样?”沙立强得意洋洋,“我挑的地方不错吧?仔细看看,别错过了眼前最美妙的东西,这可是我带你到这儿来的目的。”
林若男没有回答,她知道那些天空和田野,那些竹林和农舍诚属不虚,此时此刻,她似乎很感谢他,他如此煞费苦心地给她带来一份好心情。
沙立强给她呈上一杯葡萄酒,鲜艳欲滴的色彩看了爽心悦目。他说:“小姐的生日嘛,别有情致,我不该问你青春几何,但心里又想知道……”
“别问了,我是一个人在过两个人的生日。”林若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沙立强领悟地点点头,“看来,这里面牵涉到一段神秘的故事……”
“是的!”林若男满腹惆怅,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如果你不健忘的话,也该记得,几年前的今天,也是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时间过得真快呀!沙立强想起那天的情景,心里格登一下。他起初只要了一瓶葡萄干红,见她喝得随心所欲,又要了一瓶人头马。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仿佛创造了某种共鸣,在互相渲染的气氛下,两瓶酒很快就底朝天。
“林小姐,你挺能喝的!真让我惊讶……”沙立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对了,我们能不能换个别的什么地方?我很想让你的生日再隆重和难忘一点。”
“不!”林若男微带醉意地说道,“今晚我哪儿也不去了!”
沙立强有些焦虑地望着她,她的行动总是难以意料,他想,他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忽然间,他觉得周身腾升起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他感受到这个让他心动的女人近在身旁,他想爱抚她,吻她,然而他必须时时克制自己的欲望,他受不了。
“我倒不能肯定是今晚。”他又说,“要不就明晚,或者后晚……”
林若男抬头望他,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某种渴望,在红晕布满的脸上露出淘气的笑容:“哦,我想问问!男人总是这样,离不开鲜花、女人、美酒……”
沙立强扬起头,带着思辩色彩说:“是呀,可怕又可悲的是,这是所有男人的生活:即不能和女人一起生活,也不能过没有女人的生活。”
林若男把玩着酒杯,反唇相讥:“那么女人呢?即不能过没有男人的生活,也不能过有男人的生活,是不是?”
沙立强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得好!似是而非,似非而是,深刻,深刻!”
林若男缩回头来,脑子里一阵迷糊,突然问他:“哎,你结婚没有?”
沙立强摇摇头,继续用那种调子大发感慨:“结婚也罢,不结婚也罢,也许,这就是人生的况味,是男人与女人的永远的关系。”
“你说这话时,像个哲学家。”林若男眯缝着眼睛看他,“你喜欢哲学?”
沙立强大笑起来,“不,我喜欢历史。”
林若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唇边漾起一个微笑,“我看,我们该走了!”
沙立强开车时,林若男已经不胜酒力睡着了,她歪着头靠在椅背上,像纯真的孩童那样微张着嘴。他笑笑,伸出一只手拉了拉她的短发,不确定是否要唤醒她,林若男呻吟一声,睡得更香了。他注视着她完美而充满青春活力的躯体内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只觉得那就是一个狂放的允诺,只想一寸一寸地拥有她……
当他抱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时,她忽然惊醒过来,她没有惊跳或尖叫,只是双手坚决地抓紧了门框。沙立强不假思索地知道,对方明白自己此刻想要干什么。两人都一言不发,两人都在坚持着。他低头看她,发现她脸色苍白而且全身颤抖。
“这又是一个错误。”他轻笑起来,“我忘了你缺乏耐心,而且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若男,这是第二次了,我爱你,既然已经到这儿,又何必再较劲呢?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就请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知道,我不会强求你……”
林若男垂下眼睛,沙立强看不出她是在生气,还是允诺,她的双手转而痉挛地抓住了他的背,她的身体僵硬地抗拒着,又一次避开了头。他发现她在流泪,陌生的房间好似一座寂静的岛屿,而身边的男人就像恐怖的礁石。沙立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知所措地呆了一会儿,林若男已经挣脱开他的手,跑出门外……
“喂,你到哪去,我送你。”沙立强吓了一跳,追出走廊。
林若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