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消冰煮茗香(品百味) |
对于父亲,岁月恍惚,很多记忆都模糊了,包括父亲的瓷像,也不真切。可有些记忆却长久地留在脑海里,长在生命里。
父亲是一名党员,是一名普通的矿区干部。从记事起,就听见人们“指导员指导员”地叫着父亲。父亲很忙,吃饭的时候也忙。饭桌上,父亲从来不说话。母亲教育我们,吃不言,睡不语,父亲不说话,自然地,我们也不敢多说话。父亲吃着吃着,常常思考起问题来,筷子不动,嘴巴却一动一动的,好像在和某人谈工作。这常常惹得我们姊妹发笑,却又不敢笑,因为父亲的表情是严肃的。我们敬畏着父亲。
父亲一直希望有个扛枪杆的男孩子,弟弟是最后一个来到我们姊妹中间的。父亲一点也不娇惯弟弟。小时候,还捡我们的旧衣服穿。记得大姐穿过一件鸭蛋清的确良衬衣,荷叶领的。大姐穿小了给我穿,我穿小了了给妹妹穿。到弟弟的时候,衬衣已经洗得很薄了。母亲将荷叶领改成小方领,弟弟就喜滋滋地穿了,还以为是新的。偶尔弟弟会淘气,父亲就训弟弟。父亲坐在门口训弟弟。训着训着,弟弟就哭了,抹着眼泪。父亲更生气了:“哭,就知道哭,长大了有什么出息!”弟弟不敢哭了。
父亲送我去师范读书。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父亲知道我不想读师范,父亲对我说,想读书工作以后还可以读的。食堂的饭不好,父亲吃不下。我生父亲的气。那时,父亲已经病了。
父亲病了,在九江治病。母亲烧父亲喜欢的红烧肉。以前,他一直不舍得吃,也没有的吃,都给我们吃了。甚至他自己钓的鱼,也总是让给我们吃。
国庆,去南昌某军医院看父亲。父亲好些了,自己收拾东西要回家。要找矿支书,拜托家事。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清醒中的父亲。
抢救室的最后一夜,我看守着父亲。父亲已经几天不能动。突然,他抬起一只手,摸额头,拔鼻孔的插管。我抓住他的手,他也抓住我的手。尽管那手没有一点力气。我贴着父亲的脸,感觉他的温度。我看见了父亲眼角的泪,我的泪也一下子涌出来。我跑到走廊上大哭。父亲回家了,躺在客厅的木板床上,看每一个来探望他的人。不能语,只是看着。
我站在木板床边,脱下粉红的外衣。父亲走了,静静地躺在木板床上。深夜,我蹲在父亲身边,再次抓住他的手,好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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