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快要寂寞死了。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

她看着住了几年的家，一样的沙发，一样的餐桌，一样的衣柜，一样的装饰，什么都没改变。可她感觉不到原来的甜蜜幸福了。

他不再急切地招呼她上床睡觉，累了就自己爬上床休息了。当她关上外屋的灯，他常常已经打起了呼噜。

他不再调皮地拉开沐浴的帘子坏笑着和她拥在一起，甚至连浴室的门都没碰一下。她抚摸着寸寸肌肤，听着他忙进忙出的脚步声，多希望他走进来，哪怕是看她一眼。

二年，五年，七年，日子流水般地过着。

他们过的是所有夫妻一样的平淡生活。每天很早出门，奋斗在各自的工作岗位。傍晚一前一后回到家，吃一天中唯一的正餐。然后又开始各忙各的事情。这种日子如沉静的湖，没有一丝波澜。

她觉得心被掏空了似的，孤独极了。她绝望地想到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想到她的爱情最终还是沦为了亲情。也许连亲情都不是，她感觉不到亲情的温暖。

有时她会不自觉地放下手中的书，凝视着他的背影。她问自己：这还是他吗？那个幽默风趣，那个曾经发誓永远疼爱她给她快乐的男人吗？她觉得他飘远了，那涌在胸口的陌生感刺得她好痛好痛。

有时她会淘气地从背后搂住他又好象是无意地问道：“忙什么呢？不会休息呀？”

他就会淡淡地说：“别吵啊，还有好多事呢！”

她压住下沉的那颗心，悻悻地回到原地。

那种被人呵护、被人保护的感觉消失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叶扁舟，孤独地漂浮在海面。她想喊，她想抗议。她觉得自己要疯了。她需要那种幸福的被疼爱的感觉。

她以为她再也找不回来了，那件事发生得那么突然，忽然之间她被唤醒了。

那是一个星期天，他难得的空闲着。他们去了沃尔玛。沃尔玛在火车站旁边。火车站前面又是公交停靠点。人多车多。闹哄哄的。

逛了一会儿，她觉得没什么意思，拉着他的手执意要回家。每条路口都是人来车往的。她拉着他的衣服，好不容易等到了没有车的空档。他已经朝前走了，她紧跟着他。眼一闪，一辆红色出租车丝毫没有减速地朝着她冲了过来。她紧张地“啊”了一声，怔在了原地。就在一瞬间，他一伸手，手指滑过她的右手臂，迅速地将她甩在一边，出租车和他擦身而过。

她愣愣地看着他脸红了，朝着拐了弯的出租车愤怒地大叫：“怎么开车的？怎么开车的？我投诉你！”

车里有人回头张望着，速度依然没有减。

她心跳着，拉着他，告诉他：“算了，没事。”

“什么没事，刚才多危险，撞着你了怎么办？太不像话了。”他咒骂着，嘀咕着，一直到上了公交，全然不知他刚才为了她置身于何等危险的境地。

她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朝着窗外的脸，一点点平静，恢复了往日的和谐。那种平静震颤着她。她的心初恋般又一次被他俘获了。

她的手臂有点痛，她以为是他拉的时候太用力了。一抬手，她发现一道长长的口子划过手臂内侧。由浅到深，由深到浅。中间是细细的血痕。是他的指甲留下的。他没有发现。依然望着窗外。有时跟她说两句话。

她独自享受那道血痕。当她独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当她望着他忙碌的背影的时候，她抚摸着手臂上的那道痕，回想着那一幕的惊险。她抚摸着，带着微笑。她甚至不喜欢痕迹一点点淡化。她喜欢看着它们存在。

指痕终于一天比一天地浅了，只剩下中间一小段红了。他们的生活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不同的是，她不再感到寂寞难耐，她的心是一天比一天地温暖着了。

“又在发什么傻？睡吧。”

他招呼她一声，很快进了卧室。等她跟进卧室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她凝望着他熟睡的脸，静静的，象孩子般的柔和、光洁。

她钻进被子，靠近他。他的身子习惯性地动了动，左手臂就摊开了。她的头刚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臂就合拢来搂着她。她不敢再动，生怕惊醒了他，就这样蜷在他暖暖的怀里，睡了。

2006-9-19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