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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园(一)

(2006-07-03 07:47:44)
分类: 摘芳试新泉(画虚拟)

无字园(一)

 

不知怎么的,她就走进了这座园子。门口的牌子没有告诉她,这是什么园子。那块牌子上什么也没写,空空的。她在牌子前停了一会儿,不由地就进了园子。她也觉得奇怪。她很少一个人到陌生的地方,何况一个不知名的所在。

 

一进园门,她就知道这座园子小不了。她的面前是无数条小路,呈放射状地向前扩充延伸。每条小路指向哪儿,没有告示,连门口那样的空白牌子也没有。她环顾左右,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的。她不知道该踏上哪条路。每条路铺的材料都不同。有的是鹅卵石的,有的是大理石的,有的是玻璃的,有的是木头的,有的是柏油的――,太多了,她都数不过来了。而且她数过的,看过的,一瞬间就消失了,新的路又出来了。她被这些不断变幻的小路吸引住了。她看了很久,小路都没有停止变化的意思。她迷惑了,她想起博尔赫斯的《沙之书》,书中的图片也是不停地变幻的。这一刻看了,下一刻就再也看不到了,没有一次是重复的。她无法将这些路描绘下来,她只能看,看着它们一条条存在,又一条条消失。

 

她踏上一条路,这是一条紫蓝色的水晶路,勿忘我的颜色。她喜欢这种颜色,小时候就喜欢。紫与蓝的完美结合。她所有的衣服都是这个颜色系列,不同的只是深浅。确切地说,她更喜欢紫色多一点,蓝色多了,就压抑了。她不希望她的身上都是压抑,更不希望带上勿忘我的忧伤。勿忘我,勿忘我,谁又能长久停伫在别人的记忆里?

 

此刻,她穿的是一条紫蓝的紧身牛仔,双腿显得过于细长了。上身是件紫蓝色无袖短T恤,纤细的腰时隐时现。肩上挎的是一条紫蓝色的小包。读者一定无法想像她身上颜色的变化。告诉你吧,颜色是递进的,牛仔、T恤、挎包,由深到浅,蓝色越来越少,紫红色越来越多。一点点鲜亮起来的。

 

奇怪的是,她脚下的水晶路不再变幻了,在她踩上以后就不变化了。其余的路呢,全部消失了。她茫然地看着脚下的路,再看看周围。真的没有了。没有像《沙之书》中的画无限地出现。她跺跺脚,听到了鞋底撞击地面的声音。她是踩在真实的地面上了。这让她惊喜。她害怕陷进某种虚无,某种未知。那么现在还要不要走下去呢?她犹豫着。

 

小路两旁开满了洋紫荆。仿佛不堪重力似的,那些紫荆花一片片地飘落。树下绿色的草地铺了厚厚的一层紫红。她拾起一片花瓣放在左手掌心,端详着。花瓣有了生命似的,竟有了温度。她感动得有点恍惚了。她轻轻地放下花瓣,花瓣再次躺在草地上。手上的温度没有退。她看着手,掌心上有一朵盛开的紫荆花,仿佛刚才那朵花的影子,印在掌心。她抚摸着这影子。花影不见了。一会儿,又出现了。她又摸,又不见了,又出现了。如此反复,她孩子般地笑了。笑容灿烂明媚。

 

她走哇走,兴致盎然。她眼里的世界都成了紫蓝色,包围着她。那些紫荆花没有穷尽地落,草地也就没有穷尽地接纳。这是她喜欢的世界。

 

起风了。时值初夏,有点凉。她想起挎包里的纱巾。她打开包,伸手去摸。小小的包在她手下无限地扩展,她没有摸到纱巾,摸出来的是一件紫红的风衣。她疑惑地披上风衣,她记得出门的时候根本没带风衣的。她刚一穿上风衣,周围的景色忽然变了,地上的草枯了,树上的紫荆全部落了。她脚下的路也满是落红。她的眼泪一下涌出来了。她在一瞬间走到了秋冬。

 

她摊开左手,掌心的紫荆花还在开放。她久久地端详这个影子。这回她没有去摸影子,她要让它成为不会消失的影子。只是她不知道,她摸了也没事,真实的东西不存在了,影子是能永久地存在下去的。这会儿,她没有笑,她笑不起来。她紧紧地握着小拳头,害怕掌心的消失。

 

她继续走。她要走出这片热爱的紫荆林。

 

天开始暗了。天空的蓝一点点深了。没有太阳,没有晚霞。也没有白色的云朵。只是蓝。她看着这蓝。看着蓝一点点加深。有星星寂寥地挂着。月牙高悬,也是那么的寂寞。她看着天空的蓝,现在是蓝黑了。黑里透出一丝紫来。她低下头,突然害怕看见天空的紫色。她的紫蓝,不仅仅是浪漫,更多的是忧伤。

 

渐渐地,洋紫荆的树木开始减少了。紫蓝的水晶路也一点点厚实起来,不再透明得深邃。渐渐地,脚下的路消失了。她站在一片空旷的原野。周围是起伏不定的绿色的山包。绿色又回来了。她被那些山包流畅的线条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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