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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池莉,过日子

(2006-04-07 12:20:24)
分类: 还烹龙井水(读好书)

 

池莉的名气很大,也获过许多奖。至于名气到底有多大,获了些什么奖,我也不知道,最熟悉的地方就是人们常把她的名字和她的作品《有了快感你就喊》连在一起。可是我却一直没因为这些去寻找她的作品。我不喜欢炒作的东西,不喜欢故意吸引眼球的东西。换句话,我只依我的喜欢而喜欢,这种喜欢没系统,没特点,也没理由,来自不经意的相逢,来自悄然的渗透,来自心底的知音般的欣喜(虽然这样好东西被我错过了不少)。池莉就这样被我冷落了,晾在了一边。

 

我喜欢读散文类作品(如《读者》),它总在平淡无奇中给我心灵的震憾,美的享受。前几天去图书馆,在无意识的游览中发现了池莉的散文集《给你一轮新太阳》。翻翻,看看吧,也许可以了解的。说实话,这本散文集我不是很喜欢,不是我欣赏的类型。但我坚持看完了,毕竟这么有名气的作家,我得对得起她。其中有几篇谈到了她的写作情况,提的最多的就是《烦恼人生》是如何问世的。这激起了我的兴趣,我感兴趣的不是她的作品将如何精彩,而是怎样的一部作品会在不同的刊物引起不同的看法,遭遇不同的境况。

 

正好,办公室的同事借了好几本池莉的小说文集,同事在一本接一本地读,很少说话。我叫她,她不理我。我只好自己起身找。书已经泛黄了,有的封面也快脱落了,可见池莉的受欢迎的程度。终于我找到了《烦恼人生》,在《一冬无雪》文集里。同事抬头瞅我一眼:“你不是不屑看吗?不看你的村上春树了?还有什么淳边的?告诉你呀,我只剩下你手上这本没看,你要看带回去看,我明天要接着看啊!”我笑笑,用塑料带包好塞进包里,继续看池莉的散文。

 

我没想到,池莉的作品就这样走了进来,一直走进我的心里。《烦恼人生》没有华丽的辞藻,特别的结构,可它流畅的语言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男人在生活中的窘迫、尴尬、困惑,而这些是我们生活中随时可以感受到的极其普通人的一面。

 

儿子从床上摔下来了,老婆骂印家厚:“请你走出去访一访,看哪个工作了十七年还没有分到房子。这是人住的地方?猪狗窝!这猪狗窝还是我给你搞来的!是男子汉,要老婆儿子,就该有个地方养老婆儿子!窝囊巴叽的,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算什么男人!”这日子!!

 

早晨起晚了,排队洗漱,排队蹲厕所,还不能发火。当印家厚终于抱起儿子步入人流时,他知道他身后的那排破旧老朽的平房窗户前,有个烫了鸡窝般发式的女人,披了件衣服,没穿袜子,趿着鞋,憔悴的脸上雾一样灰暗。这就是他的老婆,一个不再鲜亮,却每天送他等他的女人。这也是日子。

 

也许是因为迟到一分半钟,也许是因为不与人争的善良,原本该得一等奖金的印家厚被一推到底,只得了个三等:五元钱。而这五元也不属于他,凑份子、捐款,这也是日子。

 

印家厚陷在平庸枯燥的家庭生活烦恼琐事里,徒弟的爱慕也不没能使他有抽身的念头,他不敢,也不想,烦恼的事太多了。可是幼儿园里的一个姑娘掀起了他心底痛苦的忧郁,对生活的一切不在乎都源于这忧郁。他的心乱了,渴了,胀了。他的知青伙伴的来信更加清晰了这忧伤。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是永远属于那失去了的姑娘聂玲,只有她才能真正激动他。这也是日子。

 

到家了,老婆的一杯温开水,一条湿毛巾,一桌简单的饭菜使这个饥饿困顿的男人远离了花前月下的爱情,也远离了精神上的微妙沟通。

 

够了,知足了。这就是日子。这就是无数中国老百姓的日子。他们在烦恼中为生活奔波,在偶尔的闲暇回忆逝去的美好,又在希望中憧憬着未来。

 

我斜躺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茶几上放着刚刚看完的池莉文集。又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向我走来:《不谈爱情》中的庄建非,将体温表爆破当新闻从下午一直说到夜晚的《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中的猫子,渴望理解、渴望沟通的《锦绣沙滩》中的立雪――我突然觉得自己爱上了池莉,爱上了池莉的作品,也爱上了池莉笔下的武汉及武汉人。没有大道理,没有远大的目标,没有动人的爱情,可这就是我们的日子,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这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好。

 

音响里的音乐停了,我转转脑袋,书房里的人没动静。什么工作从单位忙到家里,我嘟囔着起身换了张碟,又仰在了沙发上。天花板雪白一片,四周是简洁的石膏边,中间是有八只下垂灯罩的吊灯,吊灯正对着我。我向上盯着盯着,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灯罩上的灰他好象还没擦呢。三年了,从搬进新房到现在。年前我想请人擦,他说人家不小心弄坏了怎么办,那么多玻璃小垂子,等他来。这一等,竟等了五个月了。我有点生气了,转过头向着书房,嘴巴张了张:“个婊*子养的,又忘了。”语音刚落,自己就傻了,这不是武汉人的口头语吗?我捂住嘴,生怕他从书房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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