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消冰煮茗香(品百味) |
突然想起奶奶,是因为今天在报纸上看到一篇写奶奶的文章。报纸中的奶奶八十多岁了,非常不讲理。想吃肉了,就骂儿媳虐待她,不给她吃;有了肉吃,又骂儿子是败家子,就知道浪费;鞋子没找到,骂儿媳藏起来了,不让她看戏去;鞋子找到了,又骂儿媳乱放东西。在她眼里,晚辈全都不是东西,都在跟她过不去。晚辈们都烦了,都想奶奶早一天死了。那天奶奶在田里被辣椒杆绊了一跤,就再也没有起来。没有了奶奶,家里安静了很多。一句话,一件东西,都会让他们想起奶奶。奶奶已经烙印在他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想忘也忘不了。他们终于忍不住哭了。
我没有真正见过奶奶。我的童年没有奶奶。在我的想像里,奶奶一定是慈眉善目的一个人。有时,在街上,在公交上,看见那些陪着孙子辈的老人们,我就想起奶奶。羡慕这些有奶奶陪伴的孩子!
父亲七岁的时候,爷爷走了,奶奶改嫁了。奶奶从江北嫁到了江南。奶奶在新家生了小姑。小姑没长大成人,奶奶就走了。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也从没问过父亲(也许是那时的我根本不懂得问。)父亲成家后,有了我们。父亲从来没有忘记奶奶。春节了,父亲会去看新爷爷,带着我们,也带着礼物。父亲恭敬地叫着爷爷,向爷爷微微作揖。爷爷穿着深色的衣服,缩着手,坐在椅子上不动,也不笑,只是点点头。我们躲在父亲身后,有点怕他。倒是小姑让我们很愉悦,她总是热情地叫父亲:大哥来了!声音清脆、悦耳,有着柔柔的江南口音,非常好听。小姑会带我们玩,给我们一些难得的点心,还有小玩具。后来小姑谈了朋友,是同一个工厂的工人,打完招呼就不见了人影。我们见过小姑爹,年纪轻轻就留着胡须。我们偷偷地笑,觉得留了胡须的人都是坏人。我们从没在新爷爷家住过一夜,常常是祭拜了奶奶,随便吃顿饭就赶到江北去了。奶奶的遗像挂在墙上。此时此刻,我一点也想不起奶奶的模样。那时,从父亲的小心翼翼,我们就知道,新爷爷的家不是我们的家,江北才是父亲真正的家。虽然江北没有爷爷,没有奶奶,但有养育父亲的大爹大姆妈。
新爷爷的家在城市,我们在遥远的山里,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我们小,父亲带我们去拜祭奶奶。我们大了,读书了,父亲就不再带我们去了。即使回江北,他也是匆匆地去一下,然后赶上我们。我们从不问为什么。后来,新爷爷也走了,小姑当家了,继承了新爷爷的房产。当了家的小姑没有了原来的亲切。父亲就不再去了。
突然和奶奶扯上亲密的关系,是我没想到的。那一刻,奶奶走近了我,比任何时候都亲近。这亲密源于前几年的一场大病。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当时我整个人突然没有了生活的乐趣。不想吃,不想睡。像换了个人似的。娘家人急,婆家人也急。到处烧香拜佛问缘由。后来,婆家人打电话告诉我们:说是奶奶想我了,摸了我,赶快给奶奶烧纸去,求奶奶别打扰我了。还说出了奶奶安葬的具体地方。我不信,奶奶又没见过我。打电话问母亲,母亲说,是的,他们怎么知道?奶奶就埋在庐山脚下。我一听,泪水马上就涌了出来。我那没见过面的奶奶哟,竟然在阴间还惦记着我。我不信神,不信菩萨,可我信亲情,血管里流淌的亲情。
奶奶,我想你!
2006-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