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朦胧的还没完全清醒，他就在耳边说：“今天要买菜吗？”我迷迷糊糊回答：“要哇！”“那起来吧，别睡啦！”唉，好好的星期天不能睡懒觉，真够残酷的。可不起来买菜，平时早出晚归的吃什么呀。

想起以前他的好。还没起床，他就买菜回来了，还有热乎乎的早点。现在是没指望了。什么时候好男人变了样都不知道，而且那么顺理成章。不过还好，他愿意陪着我逛菜场，帮我拎菜，也不亏。 我安慰自己。

从被子里钻出来，翻了个身，又俯在了柔软的被子面上，赖一分钟也是好的。他从卫生间出来了。我赶紧说：“今天想吃什么呀？”“看你呀！”“我想吃鱼头炖豆腐。”“好哇，好久没吃了，起来吧！”

赖不成了。起床，濑口，洗脸。他已经转动门锁了。无言的催促。唉，男人就是男人，永远无法理解女人出门前需要的时间。像我，已经被训练得只要二十分钟了，还要催。

一出楼梯口，清晨的凉气迎面扑来，好清爽。七八点钟的太阳懒洋洋地在高楼间探头。很大很圆也很红。我禁不住“哎”了一声。“怎么哪？”“太阳。好美！”“想拍下来？”“嗯。”“那还要起早。”我撇撇嘴，不再作声。

去菜场的途中，照例在熟悉的那间早点店吃稀饭。店里有十来种小菜供选择。我们常常选两碟。有一碟是雷打不动的，我们都爱吃，就是酸豇豆角。（这是我们共同的家乡情结。在家乡，豇豆上市了，吃不了的都用菜坛腌起来。用光滑的鹅卵石压着，不会变质。里面还放些青椒同时压着。腌熟了，洗洗就拿在手上吃。无论是豇豆还是青椒都好吃得不得了。）另外一碟有时是花生米，有时是小鱼干，有时是煎豆腐，有时还是炒菜。光稀饭是吃不饱的。店里的稀饭好，点心却不是很地道。在我点稀饭小菜的功夫，他就去别的店买来灌汤肉包。他两个，我一个。

吃饱了，花费不多，三元五角。风不再凉了。我们又走在去菜场的路上。

菜场很大。因为菜场的摊位要收管理费，附近的小菜农往往不愿租。他们就在菜场外摆起了长龙，争取这早晨瞬间就会结束的生意。我们起早，也是为了赶这不合法的“买卖”。他们的菜比菜场内的便宜，质量又好。有很多还是自家田里种的，污染也少。像菜场金黄的咸菜我是不敢买的，很多是加了防腐剂的。外边卖咸菜的少，有时要两三个星期才会碰到。有时就是一两把。现在我们就没看到。我们张望了一会儿，买了青菜两把，红萝卜三条，芹菜一把，莲藕四节，椰子花菜一棵，莴笋两根，青椒一斤，鲜菇半斤等等。刹住，他在叫。吃不了了。是呀，这星期他事多，又几乎是我一个人吃晚饭了。

买鱼买肉是要进菜场的。这是我们看中的另一种保障（有检验）。鱼摊有两家已经很熟悉了。他不喜欢吃海鱼，通常我们是来买淡水鲫鱼的。这里的人叫白鲫鱼。有时没有白鲫鱼，就买大头鱼，也叫鰟头鱼。头部黑亮黑亮的，往往有一半的重量（身子也要切三四寸的）。现在我们要买的就是一截鱼头。鱼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的，已经被丢在了称盘上。嗬嗬，两斤半，很少有少于两斤的。称好后，刷鳞片，冲洗，剖开，切块，装袋，付钱。 鱼摊隔条通道就是豆腐摊。炖豆腐当然选嫩的了。四块豆腐。呵呵，差不多了。

一回家，他赶紧洗鱼，装盘，放入冰箱。我将蔬菜整理归类，也放入冰箱。一看表，OK，才八点半。可以做自己的事了。也可以一起去逛街。那个什么鱼头炖豆腐要吃饭前才做，别急啊！

这时候，我喜欢靠在沙发上看书，泡茶，听音乐。客厅是我的。书房是他的。不过，现在不行了，他要去买鞋，这一逛就要好几个小时。看来我还是先说说这个鱼头炖豆腐吧。不然，有人提意见了：你说了这么多废话，正题还没说一句呢。其实这很简单，就是一道家常菜，不用特别紧张的，人人都会做。下面开始了（当然这是我的做法）。

鱼头滤水，豆腐切块。锅放油，烧热。鱼头入锅，微煎，断生就好。放生姜、酱油（少量）、食盐入味。OK，锅移开，炖锅置火上。鱼头入炖锅，加豆腐，加水，高度约炖锅的五分之四。（水要一次加够，中途不添水，会破坏汤里的营养成分。）加盖。

大火炖开鱼头汤，约十分钟后，转小火。小火时间就长了。这时可以放心地去做别的事情，甚至可以在电脑上敲几百字或看几页书。半小时后，有香味溢出。别急，瞧，咕咕上冒的泡泡下面还有许多小泡泡呢。俗话说，千炖豆腐万炖鱼。这两样加起来还不要炖上个百万千万的。要炖到什么程度呢？你通过透明的盖子，看见腾腾的水泡周围不再有小水泡，滑动如牛奶，就好了。关火前，散上翠绿的芹菜叶或生菜叶。白里透点绿，养眼。

上桌，碗筷准备就绪，掀盖。热气就着鱼和豆腐的清香钻进了鼻孔，流口水了。喝一口汤，稠稠的，鲜鲜的，好味道。吃一块豆腐，嫩滑嫩滑的，软而不碎。鱼肉也出奇得嫩，鱼头更是吸吮得恨不得连骨头都吃下去。至于这鱼和豆腐带来的营养我这里就不多说了，地球人都知道。

听，他在嚼鱼头了，吸，吮，咬，声音好响。有时我特别烦他吃饭发出的叭叽声，这时候，不但不烦，还涌出一种自豪感：我做的饭菜香啊！

千炖豆腐万炖鱼。最平凡的一道菜，需要的也是时间，是耐心。如果你没时间没耐心，炖开了或炖一会儿也是可以吃的（那其实也是熟的），只是汤不是稠的，豆腐不是嫩滑的，鱼头更不能连骨头都可以吃下去，而味道当然就更不是那纯美的甜香了。浓缩的最好的味道总在后面。这就像我们的生活，要慢慢地品，细细地尝，方能解出其中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