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曼曼有学文学的人共有的通病,遇事不直说,借现成的故事暗示。那次聚会,她讲起个七旬富翁跟一个小伙子换身体的故事,听得我满腹疑惑,忍不住打断她说,别是你自己碰上这么个富翁了,换身体现代科学也不是不可能。她眼一瞪,就要跟我急。旁边的人都说别打岔,听故事要紧。她说,就是!冯曼曼讲的故事,出自美国一个收视率颇高的电视故事集,演起来不过半个小时。但她从中受到启发,活得像是这个故事的现实版本,演出的长度是她的后半生。
冯曼曼是一个善于忘却的女性。她在国内有过两次不成功的婚姻和十余次似甜非甜、似苦非苦的恋情。
这一切在她的记忆里都没留下什么痕迹。
无意间看到的一个寓言式电视短剧,却影响了她的整个后半生。
短剧讲的是年过七旬的千万富翁爱上了一个妙龄女郎,向她求婚。女郎说瞧你那张核桃皮脸,也配?老富翁很懊恼,但并不泄气。他有的是钱,可以买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他用三百万美元,与一个年轻、英俊、高大、健壮的小伙子对换了脸皮。他得意地晃着新脸,再次求婚。女郎的目光扫过他的脸,看到他老朽的胸脯和臂膀,嫌弃地掉头离去。老翁又花费四百万美元,换到了那个小伙子的整个上身。小天使,嫁给我吧,他说。健壮的胸脯博得了女郎的欢心,两人一同到海边戏水。女郎一眼看到他裸露的双腿状如枯木,步履蹒跚,像是支撑不住健壮的躯干。女郎又甩下了老翁。老翁这回倾其所有,换取了小伙子的双腿。有钱者事竟成,老翁成了一个年轻、英俊、高大、健壮的小伙子。他飞跑到女郎的家,发现人去室空。邻居告诉他一个地址,竟是他的住处。他以为女郎已自动嫁进自己家门,欢喜若狂。他按响宫殿般豪宅的门铃,跟随他几十年的老仆人应声开了门,对他喝斥道:年轻人,想干什么?瞎了眼,我是你的主人。他骂道。一位老者闻声而出,拄着拐杖颤巍巍,正是老翁从前的样子,后面跟着他热恋的女郎。他一把拉住女郎叫道,你看我如此年轻英俊,嫁给我吧。女郎轻蔑地看着“年轻人”说:你现在不过是个一钱不值的流浪汉,对于女人,钱最终还是比青春更有价值。我已经决定嫁给他,也就是从前的你了。那个老头儿,那个从前的他,放声大笑,核桃皮似的脸上放射出强烈的自信和骄傲……
每个人对这个荒诞故事都有感触,正面的有,负面的也有,但终究只是听着好玩。
惟有冯曼曼想到了,既然登上新大陆,就要开始新的追求。
女人到底要什么?她问我。
这应该由你来说。
不清楚,我好像什么都想要。
她成心要听我说点儿什么,我也不好让她扫兴。我说其实每个人想要的,无非是从两堆“杂物”里挑,一堆是物质性的,其中包括生理的要求,一堆是精神性的,其中包括心理的要求。每堆中又各自包括了形形色色的货物。最贪心的人是两堆都想要,而且这两堆中一切拉拉杂杂的都想要,什么也不放弃。比较贪心的,只要其中一堆,而较不贪心的,则也许只从这一堆中拣一些急需的。当然,每个人都会把自己按轻重缓急来个逻辑排列。
大多数女人最想要的,是“强”男人。她说。
不过不同女人对这个“强”字的界定却千差万别,我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个“强”男人,绝非仅是光杆肉壳儿一条,不是附有金钱、权力、家世,就是附有才气、名声、成功,再不就是附有帅气、潇洒、高雅。
冯曼曼不是最贪心的女人,也是相当贪心的女人。她同大多数女人一样,最需要的是一个附有许多杂物的“强”男人。有了这种男人,就是有了最后的靠山。
但这种男人在哪里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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