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有一只展翅千尺背苍腹白的巨鹰被关进里面。
为了爱它,笼子每天供给鹰新鲜的空气,水,日光以及丰富的食物,但鹰食不甘味,寝不安枕,眼中所迸发的永远是郁郁的怒火。
笼子为了鹰的郁愤,伤心锥痛,用尽一切爱意,但鹰并不能因此而稍微宽解。
“你要怎样呢?一个笼子所能给予的爱,我已经全部给予你了,我还能怎样?为了你,我是甘愿做一切牺牲的。”
“如果你甘愿做一切牺牲,那便放了我。”
“放你?可我的生命是为你而造的!铸造我的生命之初,就是为了把你关在我的里面,如果我没有你,我的生命将只剩下可怕和空虚。其他一切我都可以做,这一点决不可以。”
不欢但也无法散。从那次以后,鹰便用它铁一般的嘴、钢一般的爪来撕扯笼子。鹰因之暴烈郁愤,而笼子则遍体鳞伤,流血不止。
笼子终于看不下去了:“鹰,你的自由是什么?”
“飞!”
但笼子是不懂得飞的,一个没有翅膀的笼子,如何能懂得飞呢?笼子沉默了,鹰也沉默。
但是在极端的痛苦中,鹰终于透视到笼子生命的本质:笼子在生命最原始的状态,并不是笼子,而是山顶的岩石,巨鹰昔往亦曾常在那岩石上栖息,它们曾经是多么相得相善,岩石虽然不动,却像风一样自由,自由于自己的安然生命,并让巨鹰的翅膀像空气一样鼓漾其间。
于是鹰把自己的感知告诉了笼子:“让我们恢复我们原始的关系吧,因为作为一个笼子,本身是多么不幸,你作为岩石又是多么的本色!”
笼子当然不愿意,因为需要它粉身碎骨,乾坤再造,这是何等艰难。
但笼子终究不失其为岩石的本质,说:“好,我愿意粉身相就!”
在笼子本质极力求变和巨鹰的致命冲击下,笼子终于在某日轰然崩裂。
巨鹰与笼子一时俱消。
但当尘埃落定,缓缓中呈现的却不是一只巨鹰和笼子的余烬,而是两只巨鹰——
原来,那笼子的本质不但不是笼子,甚至不是岩石,而是与它所囚困的巨鹰同样的巨鹰——
背苍腹白,展翅千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