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梁中书没走，他住在了七连。

参谋长下连蹲点，让第七连的士兵士气高涨。晚饭的时候，号子震天歌声嘹亮。开饭了，参谋长在连部的那桌上，我一看，端着饭碗就溜到四班的饭桌上。四班的士兵们正为今天打靶的事兴奋，唧喳地想说什么，我瞪了一眼，说“吃饭。”

于是，大家埋头吃饭。

晚饭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看书。很明显，梁中书留下来的目的就是冲我来的。这个时候，我可不想去招惹他。

通信员在外面敲门，“指导员，参谋长在连部，叫您过去。”

“指导员，指导员，狗屁指导员，你小子再乱叫，我揍你。”我开门，作势要踢他。通信员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是祸果然躲不过。

连部，梁中书和罗横坐在桌子的两边。

桌子上放着梁中书的茶杯，茶杯边摆着一幅军旗。我推门进来，梁中书抬头看着我，不怀好意的说：“林指导员，不请你，你是不会过来的哈。”

我给梁中书敬礼。“参谋长，指导员是兵们乱叫的，这事你别怪罗连长。”我低下头，“今晚，我就搬到班里去住，我没忘记自己是背了处分的人”

“呵，牢骚还是不少啊。”梁中书看起来没有难为我的样子，“还对我靶场的话耿耿入怀？是不是想我给你道歉你就满意了。”

他指着凳子说，“坐吧，指导员同志。”

“不敢。”我抬起头，“您别笑话我了，您也知道，我是冒牌的。”

梁中书不理我的话茬，他指着军旗说：“听说你是高手嘛，要我道歉也可以，赢我一局。”

“四国？”我看着罗横，“人手不够啊。”

“两国。”梁中书指着罗横说，“他做裁判。”

梁中书胸有成竹地说，“说好了，如果你输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在连队再当一年兵。”

靠。如果这算是赌注，赢你十次都行。

我四马金刀的坐下，摆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第一局下得小心翼翼，属于试探性质的，和棋。接下来，我摸到梁中书的棋路了，连赢两把。第三局，罗横提掉他的一颗子，梁中书就不干了，他抢过棋子来，“我看看，我看看，你这个裁判肯定作弊了，怎么每次都是我小？”

我把我的棋子亮开，“没有错。我的师长，你是团长。”

按照惯例，我应该得意地想要往下说，“服了吧？”。一想不对，我不是师长，我只是列兵林平之。

赶紧把话头收住了。

梁中书把棋子丢下，说：“不来了，不来了。你们肯定联合作弊。”他站起来伸个懒腰，“林中尉，陪我出去走走？”

走走就走走。

月亮挂在天上，照在地上明晃晃的一片。

我落下梁中书半步的距离，一前一后。

道路两边，高大的杉树投下影子来，我一会走进树影里，一会走在月亮下。

真像我的心情。

梁中书停下来，看着我，“磨磨蹭蹭，不想跟我散步啊？”

我跟上半步。

“今天，我的话是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参谋长站在树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终于舒了一口气。“我都忘了，那里往心里放了。”我说，“参谋长，我知道，人在后勤呆长了，作风稀松，该批评。”

梁中书换了一个口气，认真地说：“到司令部来吧，我缺少一个作训参谋。”

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

梁中书接着说，“反正你下连锻炼也可以结束了，如果你愿意，我回去就和团长要人。”

“参谋长，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回训练队。”

“怎么，你小子还记仇啊？”

“不是，真不是。”我急着辩解说，“您知道，后勤我呆习惯了，到司令部我什么都不懂，能干什么？”

这个有着月亮的夜晚，我觉得梁中书不再是扳着黑脸的参谋长而是自己的兄长，可以推心置腹。“再说，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以前总觉得训练队的，了不起，把自己当爷，犯错误受处分自己还憋屈。我是在那里摔倒的，我得回去从那里爬起来。”

“想要爬起来，哪里不可以？在七连，你不也爬起来了吗？”梁中书说，“是看不上我司令部？参谋的工作可比干后勤有意义的多！”

“哪敢看不上啊！我就是不熟悉参谋的工作。”我小声争辩说，“不过，要从意义上来说，现代战争是不分前线和后勤的，如果真打起仗来，我在后勤绝对比个破参谋有用。”

“什么？破参谋！”

梁中书把眼睛睁大了，“你要知道，这个破参谋的位置可是多少人眼红的。”他笑起来，“你小子别不识抬举，别人来我还不要呢。”

“这样说吧，参谋长。如果有天你当了团长，你是需要一个优秀的后勤处长还是一个蹩脚的参谋？”

“你小子，野心不小嘛。”

四团的兵，哪个没有野心。

 梁中书摆着手，“不谈了，不谈了，你小子，爱咋地咋地吧。”

参谋长转身往回走，我跟上去。“对了，参谋长。如果你真缺人，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给你推荐。”

“谁？说说看。”

“七连副连长，李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