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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陆涛的《脸皮》是需要一点耐心的，其一固然是文字超长，一部小说六十万字，读起来颇感吃力；其二为“脸皮”太后，需要一层层慢慢剥开，才能见到皮下的真相。

在经历了几十个小时的“苦读”之后，我终于看到了脸皮下的“真相”，它是什么呢？简而言之即人心，一颗颗异常黑暗的人心。在经典文学叙事中，爱一直是救赎的力量，人心之黑暗有时可以靠爱来照亮，爱是暗夜中的一束光；在这里，爱情则只是一张包裹着“真相”的脸皮。

作者用了大量笔墨来描绘这张“脸皮”，他把这张“脸皮”打扮得十分光鲜漂亮，其中最为耀眼夺目之处，便是方翔与槿熙的爱情。但这种富家子与灰姑娘的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尽管方翔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白自己的纯情和无辜，实际上，这张“脸皮”等不到被人强行撕开，已经千疮百孔，伤痕累累。他总是不停地讲到爱，而他的爱一旦碰到雀儿一姐、韩佑，还有那个玛丽，马上如汤化雪，变成一滩腥臭的秽物。这时你会觉得，他的爱不仅虚伪，而且肮脏。

从叙事的角度讲，如果说方翔与槿熙这场“惊天地，动鬼神”的恋爱，只是作者介入现实的一种方式和手段，那张漂亮的“脸皮”也只是荒谬现实的外包装的话，那么，一旦“脸皮”撕破，“真相”曝光，现实的荒谬必定让我们觉得更加触目惊心，更加不可思议。就像我们在图钢招生现场看到各种卑鄙、无耻、疯狂、荒谬之后，我们还会对玛丽与方翔在火车厕所内的冲动大惊小怪吗？我们还会责备作家的叙事过于夸张吗？既然现实已经变成了超现实，你让作家又能怎么办呢？他难道不应该尊重已经变成了超现实的现实吗？

问题不在于，或不仅仅在于为争夺生源而发生在几所学校招生人员之间不择手段的竞争，而是竞争中所显示出来的人心之黑暗。事实上，对我们的想像力来说，这种“黑暗”已经构成了严重的挑战。这些年，教育发生了不少问题，我们时有所闻，但书中围绕图钢招生的描述，许大鹏、王宏民、方子良，还有那个中学班主任江姐，这些人披着教师的外衣，打着教育的旗号，所作所为，就是一伙人贩子，在他们那里，学生都是明码标价的，“一个学生给多少”？他们之间就是这样做交易的。正在南方几个城市进行的“中华小姐”大赛也好不到那里，不过是文明的化妆品用得多一点罢了，主角还是阴谋与色情，当然，表现得更加“端装”，看上去也就显得更加虚伪。这场闹剧的总策划居然叫庄已泊，倒也名实相符，名正言顺。

这里面包含着一个强大的逻辑，即弱肉强食、优胜劣败的丛林法则，把人性等同于动物性，掠夺和占有被赋予一种正当性，所以，无论是许大鹏，还是王宏民，都贪婪得振振有词，我们似乎也只能对这种“人性”表示理解。在这里，最有意思的其实是玛丽这个人物，她的行为几乎就是这种行为逻辑的形象注解，并且，她是以性的方式来表达的，也就显得更加的赤裸裸，无论是中学时代的“野三坡”，还是后来在火车上的厕所里，以及到了图钢的酒店里，她都是坦白的和进取的。她和槿熙构成了一种非常有趣的关系，如果说槿熙是那张“脸皮”，那么，玛丽才是脸皮之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