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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否可以生活的更好一点
——读阿丁长篇小说《无尾狗》
解玺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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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本书又绝非丁冬的自供状,它还写了丁冬父系、母系三代人,并旁及他的乡邻和同事。他们的共同生活构成了一种社会存在,你可以说这种社会存在就是丁冬曾描述的那个“像一锅刷锅水”似的黑色的海,你也可以把这种社会存在直接看作是柏杨笔下的那个“酱缸”。丁冬不能选择选择生存环境,就像他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一样,他被命运抛到这人世,也就承担了在这世上活下去,走完自己这一生的责任,而无论活得幸福还是不幸福。
这难道不是广大芸芸众生的真实处境吗?比如他的舅舅,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他甚至到死都没有弄清自己的身世,但他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有自己的恨与爱。如果说爱情像一道闪电照亮了他那有残缺的人生暗夜的话,那么,性是什么呢?当他抱着他的爱妻、那个地主闺女,敲开黑暗中知青宿舍那道门时,我忽然觉得,下面这种说法也是可以理解的:任何奇诡的性的言词(包括行为),一旦成为爱的表达,那便是魔鬼归顺了上帝的时刻。
无论如何,作者写到丁冬的舅舅一定要娶地主闺女,因此和他姥爷结下不解怨仇,算不得有多新鲜,但接下来的这一笔——为了不让自己爱着的女人再受无休止的批斗和折磨,他把“老地主留下的宝贝”,献给了嗜血的知青头目——则写得惊心动魄,使我感受到强烈的震撼。实际上,每个人的生存逻辑都有其不合逻辑之处。这里或者表现为人的复杂性。丁冬的舅舅恨了一辈子自己的父亲和妹妹,他不仅把病重的父亲像狗一样拴在猪圈里,不给饭吃,还恶狠狠地捉了妹子的“奸”,把她羞辱一番,但在他晚年中风、生活不能自理之后,多亏这个妹子把他送进医院,她还特意嘱咐自己的儿子,你舅舅是个快死的人,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谁也害不了啦,提醒他别做出格的事,“你是我生的,我知道我儿子没那么毒。”作者不经意间轻轻留下的这一笔,让我再次看到了人性之爱的灵光一闪,这也许就是我们尚未对人类完全绝望的原因之一。
叙事作品作用于人有多种方式,有时是以直接歌颂理想的方式,比如浪漫主义;有时则采取把人性残缺直接说出来的方式,比如批判现实主义。阿丁的《无尾狗》应该属于后者。这并不容易,因为,对于已经习惯了说谎和粉饰的人类来说,说出真相不仅得不到喝彩,甚至还会遭到别人的误解。但直面自己的残缺难道不是希望弥补这残缺的先决条件吗?既然这种生活不是丁冬想要的,他在梦中居然见到自己失去了人形,他为自己身体内部那一团败絮一样的东西感到十分的惊诧,这只能说明,在他心灵深处的某个角落,一定藏有某种关于美好生活和美好人生的想像,正是它的存在,给了作者说出真相的勇气。作为读者,我也深切领会到作者的感召,我们有可能过一种更好的生活,只要我们还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