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都市》：从欲望看女人

解玺璋

    谈到欲望，主角永远是女人。这在西方叙事传统中几乎是天经地义的，就像在中国叙事传统中女人必定是祸水一样，女人总是被描述为欲望的追逐者。这样说，女权主义者或女性主义者们是不高兴的。她们都不能接受女性在叙事中被物质化，或被描绘成消费动物。然而，影片《欲望都市》看上去却未能免俗，它不仅要把城市欲望的主角锁定为四个女人，而且，要让这四个女人承担起城市欲望的主题。

    影片中的这四个女人，凯莉、萨曼莎、夏洛特和米兰达，她们都不属于传统的被压迫女性。她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她们都具有相当的自主性和独立性，她们衣食无忧，过着令人羡慕的、非常优裕、非常优雅的日子。我们称她们为白领丽人，为中产阶级女性，她们或者可以被称为这个时代女性中的佼佼者，时代的女英雄。她们从服饰到观念，包括爱情观、婚姻观以及性观念，都是可以领风气之先的。

    但这是不是一个世纪以来千百万妇女前赴后继所追求的结果呢？新的女性或者就是她们这个样子？还是我们又坠入了好莱坞叙事策略的圈套？她们和伊拉克或阿富汗的女人弹相比，在争取女性权利方面有没有共同点？说老实话，这些问题，我们现在还不能轻易地得出结论。影片是从凯莉随男友看房子开始的，他们来到位于纽约曼哈顿的一所公寓，影片集中表现了这个女人对物质化的都市的嗜好和追求，表现她如何沉浸在这种幸福感之中。然后就是女性对婚礼的每一个细节不厌其烦的讨论，似乎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还有婚前的各种准备，婚纱、钻戒、服饰、化妆品，细致入微的描摹，都让观众大开眼界。包括珠宝拍卖会或墨西哥度“蜜月”这样的叙事段落，所表现的都是女人和物质、金钱的关系。这种叙事很容易给人们造成一种错觉，以为这就是女性生命价值的完美体现了。然而，在其背后起支配作用的，很可能还是那种贯穿于整个西方文化，并持续到现在的、陈腐不变的、占有支配地位的对待妇女的观点，这种观点将女性视为“邪恶的诱惑物”，它和那种视女性为人类德行的集中体现的观点，恰好表达了一个问题的两面。

    实际上，在当下的叙事中，这一切很少采取特别露骨的方式。女性并不直接地被描述为“邪恶的诱惑物”，她们在银幕中的形象，多为一种物质化的呈现，就像这部影片在一开始通过女性自己的叙述所表达的：女人到这里来只是寻找两个目标，名牌和爱情。这被描述为女性生活的全部，但是，它的欺骗性自然也就包含在其中了。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百余年来女性在权利方面所取得的巨大的进步，她们拥有和男人一样的工作，她们在经济上是完全独立的，她们充分享受人类所创造的物质成果，从帽子到手袋、从裙子到鞋子、从各种首饰到配件……她们无疑都是无数物质女人所崇拜、追捧或学习的对象，她们对性生活甚至也是可以自主的，至少是有发言权的。在所有这些方面，女性的权利不能不认为已经取得了令人非常乐观的进展。但是，我们同时也看到，支持这些成就的仍旧是传统的观念，即家庭、丈夫和美容的本领依然被认为是女性的最高目标。

    这种银幕上的女性形象实际上代表了男性社会对女性的想象和要求，仍然没有摆脱固有的依附性的角色。看上去女性获得了自主的、独立的、自由的性别身份，但是，她们的完整人格仍然是模糊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