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木上的美丽一跃
——我看《读库》
解玺璋
《读库》出版以后,听到很多赞赏的话,老朋友、新朋友都表示喜欢。但它仍然是一本小众读物,不太可能大面积流行。这是因为,从一开始,张立宪就为《读库》确立了一个基本的立足点,即所谓个性化的趣味。我最初看中《读库》的,也是这点。无论是它简约的封面设计,还是它所选择的作者与文章,都让我看得心中发痒,产生一种翻阅它的冲动。我相信,许多喜欢它的读者,也曾有过同样的感觉。
从表面看,《读库》多方面兼顾了读者的口味,调和了他们的不同愿望和要求,不是那种十分纯粹的东西。这种特点在最初那个“试行”本中就显露出来了。比如文体,就有小说、随笔、笔记、散文、书评、序跋、人物素描、口述实录等,比较庞杂;内容方面,有属于流行文化的《周星驰龙套家族》、《好莱坞电影俗套》,也有当下的热点题材如郭德纲系列,还有书写革命战争历史的《追我魂魄》,记述中苏美三国空军对日空战的纪实,大历史中的个人记忆如《名剧的儿女们——东棉花胡同39号》和《谁令骑马客京华》,以及对历史和现实的理性思考如《走向历史的破晓时分》等,也给人一种编者口味很杂的感觉。
任何一个选本都直接体现着编者的意志,综合了他的眼光、素养、兴趣和口味,《读库》也不例外。读者读《读库》的时候,往往会根据自己的感受去想像张立宪。他们从《读库》中大体可以读出张立宪是个什么样的人。同时,张立宪在编书的时候,一定也想像过他的读者。只要他不是编了给自己看,哪怕他的目标读者只有一个人,他也要对这个人的愿望做出判断。但是,和畅销书的生产者不同,畅销书的生产者是从消费者的角度考虑问题,来确定图书的形式和内容;而张立宪恰恰相反,他基本上是从个性化的趣味出发,他的读者常常就是他的外延。所以,他只能依靠共鸣来维系他的读者。
这样看来,我们就不难发现,《读库》以其庞杂的外表包裹着的,其实还是个性十足的趣味。它只是貌似庞杂,骨子里则表现出一种孤高,一种不妥协、不让步的精神。比如东东枪的《非著名相声演员郭德纲》一文,在当下“满街争说郭德纲”的时候,这一篇容易有凑热闹之嫌。但仔细体会你会看到,这里面有一种区别于媒体炒作或钢丝追捧的东西,隐藏在作者的叙事当中。再看《追我魂魄》,这是一篇小说,我曾经感到疑惑,不知张立宪为什么要选这篇作品进来。看过之后恍然大悟,甚至觉得,这是这本《读库》的亮点之一。原因何在呢?在我看来,就在于它的叙事表现出来的鲜明的个性。发掘出那段被历史尘埃所湮灭的真相固然是有价值的,但对读者来说,决定是否阅读的最初的冲动,常常就是作者在叙事中表现出来的态度,即他的叙事姿态。从这种姿态中,我们看到了作者、编者、读者三位一体的趣味联盟。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划分人群的方式很多,阶级的、阶层的、性别的、年龄的、地域的、民族的,不一而足。从阅读的角度言之,最后的分歧正是趣味造成的,根据趣味的不同,形成了不同的社会群落。《读库》的阅读群体,就是这样的社会群落。他们的嗅觉是很灵敏的,他们会根据相同或相近的趣味,走到一起来的。所谓气味相投,《读库》的核心就是由这样一种趣味构成的。然而,这种趣味又很难用语言来描绘,属于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那种东西。它不是外在的,就像亲情和友爱,需要细心体会和感受才能够得到一样,趣味的把握,也需要心灵与心灵之间的相遇。对编者来说,这也许增加了工作的难度,但也不能算是苛求。
实际上,《读库》所做的种种努力,都是希望能在个性化趣味与群体化趣味之间找到某种平衡感。绝对的个性化或者将个性绝对化,都是一种病态,是精神病人的一种幻觉,在现实生活中是找不到的,也是不存在的。我们要的是即有个性,又不炫耀个性,从而在更多读者中找到我们的知音。这有点像在平衡木上表演,张立宪的这一跃,还是非常漂亮的。漂亮得有些令人吃惊。继续下去,一跃、二跃、三跃……还能不能这样漂亮,对张立宪来讲,是很严峻的考验。
《读库》0601,张立宪主编,同心出版社2006年2月第一版,定价:3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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