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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20年前,情场失意、事业受阻的胡因梦顶着一脸白蒙蒙冰片粉掩盖下的红彤彤湿疹飘然穿过她所居住的小区、背后传来闲杂人等大惊小怪的嘀咕——“她就是大美人胡因梦?怎么可以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时候,长着满脖颈痱子的布乖正在当头烈日下跟小朋友们一起快活地捉着迷藏。
说起来,扑了白花花爽身粉的痱子跟湿疹的样子很像,而小布乖之所以依然笑得扁桃体毕现,是因为,尽管年纪小脑瓜钝,她也知道这些挠人的小东西是从什么时候因何而来的,完全不需要煽心灼肺地研修什么“信息医学”、“身心灵疗法”,它们不久就会消逝得无影无踪。资质平庸鼠目寸光如布乖自然不会料到,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手,正牵引她沿着胡因梦的足迹,一步步趋近与本文开头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
哦不,请不要误会,这一回布乖的本意还真不是趋炎附势附庸风雅,之所以拿这位名媛作比,是因为现时的她与彼时的她处在相似的时代、有着相似的年纪、发着相似的症状,也许,还有着相似的哀愁——时下最风行的健康普及读本《人体使用手册》上说:病由心生。也难怪走遍京城医院,从刚刚毕业的博士后到退休返聘的老博导,个个束手咂舌:“过敏的发病原由是多种多样的,现代医学还不能解释清楚;根除良药嘛,尚未发明……啊这个,怎么现在皮肤过敏的女孩儿越来越多,难道这也是一种时尚?”
将心比心,布乖完全可以想像彼时胡因梦的与其说是哀愁不如说是焦虑:曾经以为上天眷顾的童话般的爱情,变作了前夫李敖不依不绕、连篇累牍地在专栏里、电视上攻讦她的闹剧;眼见年纪渐长,而赖以生存的明星生涯照旧在肤浅的神仙鬼怪里打转转,连她自己都不信她演的;真正的知音难寻,而与母亲的关系还是那么疙疙瘩瘩……她曾经笃信不疑的幸福蓝海究竟在哪里?如果这爿蓝海不过如同始皇帝的长生不老药,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景,那么,接下来的漫漫岁月里,她依然旺盛的生命吞吐当以什么为依托?
就像胡因梦曾经的一样,布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自己太累了,或者仅仅由于使用了不当化妆品。当然有这些方面的因素,抹着十数层高档化妆品在夜市上出风头一度是布乖的生活重心之一。与其说她舍不得这些繁华热闹,不如说,舍了这些繁华热闹,她还能有什么呢?
没有患过皮肤过敏的人永不可能体味其中的烦恼:使人彻夜不得安睡的红痒肿痛还是次要的,又一个清晨来临的时候,镜子里“狰狞”依旧的面容常令人有“一头从楼上栽下去得了”的冲动——布乖相信,皮肤容易过敏的人,“心肌”一定也比别人敏感。而显然,她是个罕有的两头不靠的倒霉蛋——哈,断断续续,跟过敏较量了快10年,她才忽然顿悟:上天安排一个人总是过敏,一定有他的理由。
比如,也许这人原本的生活方式是错的——假如不是遭遇汹涌澎湃、绵延不断的过敏,胡因梦现在多半只是一位被薄情大众所遗忘的过气明星吧?正是因为过敏而变得十分“奇特”的面貌使她忽然有了大量独处时间,惯于被众星捧月的她必须学习如何将它们填满,才有可能不发疯;而足够敏锐的心性使她很自然地开始涉猎大量精神领域的著作与思想,并以惊人的速度了悟和升华了它们……
之于这一季的过敏,布乖比哪一次都心平气和——既然过敏注定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么,她就好好接受吧。也许,过敏也是一种生灵,从前只是那样潦草蛮横地用激素类药物打压它,难怪它一次次卷土重来,而一次比一次来势汹汹——停用一切耗资骇人的高级化妆品,每天只用浓的绿茶水冷敷两次;不好去健身房吓唬小朋友,就对着影碟机的做“蕙兰瑜伽”吧;牛奶白糖煮卷心菜的“偏方”虽然可疑又难吃,好歹吃不死人又有营养,何妨就着六必居酱菜囫囵吞下;每天睡前吃一片最老土、同时也便宜得笑死人的“扑尔敏”;当然,最重要的是天塌下来也要睡够觉……她的像麦兜一样憨挤肥满的阔脸,居然就一天天平复光滑起来——
布乖知道,她还会再过敏的,就像她还会忍不住索要许多无谓的东西、又漫不经心地舍弃许多珍贵一样。好在她还知道,她将因与这一切握手言和而快乐宽柔许多——也许有一天,过敏这厮会因此生得些许恻隐之心,而离她稍远一点……也说不定喔。